许映雪笑意加深,豪爽道:“我还盼着温公子多住些时日呢,哪里会叨扰。”
“多谢夫人。”温言笑道:“暂行告辞。”
“公子一路小心。”
错身而过,苏婉莹跟被烫到一样,快速蹦到了一旁,待人走远后才抬头看去。
迷蒙光线里,他似踏雾而行的谪仙,清润出尘,倒映着晨光,翩然引人侧目,连他腰间的竹篓,都成了最好的装饰。
苏杳杳不动声色地看着,有些狐疑,据连翘暗中探来的消息,苏婉莹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凝霜院,与温言的交集也不算多,约莫也就是见过几次,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言一走,许映雪就感叹了声:“世间少有如此俊俏之人啊。”
苏清泽抢白:“我不是吗?”
“你是吗?”许映雪抬了抬眉,看向他枣红箭袖袄下的大红裤,“唉……”眼睛有些疼!
“娘,你什么意思?您那是什么表情!”苏清泽追了上去,非要问个明白,“我难道不俊俏吗?人家都说,每个母亲都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怎么到了您这就不一样了?”
“你少气点我,你就是最好的……”许映雪的声音隔着老远,幽幽传来。
苏杳杳见二人一走,正要拉着苏婉莹回栖霞苑,好好探探情况。便有丫鬟跑来通报,说是德安大长公主派了嬷嬷过来。
苏杳杳只能作罢,带着苏婉莹赶去了花厅,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德安大长公主府中的管事李嬷嬷。
李嬷嬷垂着眼,保持着恭敬的站姿,待苏杳杳进门后,先是用余光将人打量了一遍,才将手中的帖子奉上,“大长公主府中的瑶台玉凤与墨牡丹开了花,邀二位姑娘共赏。”
苏杳杳接过帖子,倒是有些意外,历年来京中大大小小的赏菊宴不在少数,最初的目的确实是赏菊品蟹,可实则随着参与的世家千金与公子逐渐增多,加之大晋朝的风气向来开明,近些年已经暗中成了变相的相看。
若遇倾心之人,家世也算匹配,摘菊一朵赠予对方,要是对方接下,就算是承了这份情,据传当年大长公主与驸马便是这般,所以赏菊宴才会一直受人追捧。
可是……
“还望二位姑娘赏脸。”李嬷嬷行了一礼,笑着说。
合上请帖,苏杳杳朝李嬷嬷还了一礼,“多谢大长公主相邀,臣女与小妹一定到。”
李嬷嬷笑了笑,“奴婢还要去别家送帖子,便先行告退。”
“有劳嬷嬷了……”
待府中丫鬟将人送走,苏婉莹才疑惑地问:“姐姐,这次的赏菊宴……怎么会是大长公主举办?”
苏杳杳翘了翘嘴角,“怕什么,去就是了。”
…………
另一边,同样的消息也送到了齐王府中。
宁棋躬身将帖子呈到沈恪面前,“九爷,德安大长公主在三日后要举办赏菊宴,邀您前去。”
沈恪展开瞟了一眼,将帖子放到桌上:“都请了谁?”
宁棋忙道:“但凡京中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包括王妃……属下暗中查到的消息是,德安大长公主受敬太妃所托,目的是想在赏菊宴上替燕王择一门亲事。”
“难为敬太妃动了这门心思,”沈恪嗤笑一声,“为了替儿子造势,连姑母都请动了。”
宁棋没敢接过话头,立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说起这位德安大长公主,乃是先皇最为敬重的嫡亲长姐,曾经也是风华绝代,美名远扬。
十六那年嫁给军功卓著的驸马诸卫后,便毅然随着驸马到了荒芜的凉州驻守,一去就是十年,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只可惜连个孩子都未留下,驸马便在一次平乱中牺牲了。
德安大长公主在悲痛中接过驸马的担子,巾帼不让须眉,披挂上阵,稳定了当时的局势。还是太皇太后心疼,亲自派人去凉州将人接了回来。
回京之后,先皇又赐下千亩良地另建了公主别院,而德安大长公主也不愿再嫁,索性搬离公主府,住到了别院内,这些年遍寻名菊,将自己困在一方之地,任由京中如何热闹,她也从不参与。
此番大摆赏菊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也不知敬太妃母子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说动了德安大长公主。
沈恪思忖片刻,转而又问道:“将军府那边怎么说?”
“王妃与二小姐、苏公子都会参加。”宁棋想了想,压低声音问,“九爷您去吗?”
沈恪慢慢笑了笑,“去,为何不去。”
宁棋心里有些讶异,王爷自伤了腿后,除去宫里举办的宴席推不掉,旁的不论是何人相邀,他都不会参加,顶天也就是备了礼送去。
“我记得府里还有不少贡缎,和皇兄赐下的首饰,你准备一下,带上那几个绣娘一起送过去。”
宁棋脑子大约还是懵的,下意识问了句:“送到公主府?”
沈恪“啧”了声,“将军府。”
宁棋恍然大悟,低头抿着嘴笑了起来,“是,属下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沈珏是挨打呢,还是挨打呢?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第37章
三日的时光如流水般潺潺而过,秋意甚浓,便是一连好几日的艳阳高照,也不觉燥热,清风送爽,最宜赏菊。
苏杳杳一大早起来,便从新做的衣服里挑了身精致的掐腰宽摆襦裙,象牙白的流云纹上襦绣着嫣红的桃花,半露的绯红裙摆金丝盘绣,衬得腰肢婀娜,冰肌玉骨俏若三春之桃。
她向来是个爱美的性子,再加上东西是沈恪送的,岂有不穿出去显摆之理。
苏清泽跑来的时候,青黛恰好替苏杳杳簪上最后一支步摇。
“姐,你打扮好没有,马车都在门口候着了。”他在外头扯着嗓子喊,“二姐也快出来了。”
“急什么,再等等。”苏杳杳隔窗应着,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捏起笔刷在额间描了一朵红莲,才算十分满意。
“一个两个的,小姑娘家家打扮那么漂亮作甚,”苏清泽摇了摇头,暗自嘟囔,“咱家有一个美的不就成了。”他头往旁边一甩,发尾在空出荡出一丝萤光,很明显,这个美指的就是他自己。
妆扮妥当的苏杳杳一踏出门,看到的就是他这幅妖里妖气的模样。
八宝暗纹的茶色锦袍外罩了件华丽的紫绡纱,玉冠上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将头发束成高马尾状,尚在摆动的发丝里编了好几股银线,流光潺动。
又是往年纨绔的模样。
“嗯,”苏杳杳提起裙摆下了台阶,往外头走去,“是够美的,多看一眼,都能刺瞎我的双眼。”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暗中讽刺我呢?”苏清泽跟了上去。
“不是暗中,”苏杳杳停下脚步,转向他:“是明着讽刺。”
“哎呀!”苏清泽做作地揉了揉太阳穴,“唰”一声将折扇抖开,不停扇着风:“你气得我头疼,大哥不在,一会必须得让姐夫收拾收拾你了。”
“姐夫?”苏杳杳挑了挑眉:“收拾?”
苏清泽后退一步,双手交叉,做了个格挡的姿势:“怎么,不能叫?”
苏杳杳抿了抿唇,眼角眉梢都是笑,“能,走吧。”
姐弟两接上苏婉莹后,在许映雪的再三叮嘱下,便坐上马车向着别院出发。
公主府坐落在京城以北,占地极其广阔,因着是德安大长公主首次设宴,所有受邀的贵女、公子都赶去了。
别院外门可容马车通过,虽已至秋日,沿路两旁依旧花团锦簇,隔着帘子都能闻到清雅的菊香。
越往里走,越是热闹,朱门里丝竹管弦声绕梁而来。
马车在院门口停下,苏清泽跳下来,亲手将苏杳杳和苏婉莹搀下马车。
苏杳杳刚落稳脚步,还未来得及说话,一眼便瞧见了宁远推着沈恪往前走的的背影。
似有所察,沈恪停了下来,回头向这边望,正巧与苏杳杳的眼神对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恪就不再着暗沉的衣色,白底绣红纹的缎子,衬得他姿容胜雪,目若朗星,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清冷。
在看到苏杳杳的时候,他唇角才微微扬起些许,眸中有惊艳闪过,转瞬又恢复如常,“过来。”
绯红的裙摆微摇,薄软的上襦若隐若现地透出半截锁骨,自她走来,身上就仿佛吸收了全部的日光,耀目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