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脾气好,就收留了他,好吃好喝地供着。
应周翻了个身,拉了拉被子。
穆青清朗的声音又响起,“于感情上来说,我自然是不愿绮玉嫂嫂这般难过的,可草原绝对不是你们帮主的对手......我们惹不起。”草原若是不听天南星的,那就是背叛。背叛的后果,很严重。
应周闷闷的声音响起,“那你不还是我们帮主的朋友吗,你怎么也没为他考虑考虑。”
穆青哑口无言。
应周继续道:“本来当初天南星就与草原王定下契约了......我家帮主担忧草原生变,所以让我来此。果然,那个蠢货敏罕要做傻事了。还好我来了,不然就坏了我家帮主的大事了。”
应周翻了个身,说:“我家帮主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你们草原若是真的出兵了,绝对不会有赢的机会的,还会白白折损许多人,何必呢?你难道不心疼你们草原的子民吗?”
这些劝诫、警告和威胁出自这么一个明朗的少年之口,叫穆青心惊。
穆青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道:“可当初草原与卫国联姻,不就是为了在危急时刻互相帮助的吗?绮玉嫂嫂,已经哭了好几天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卫国一亡,她又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应周的声音带着冷酷无情,“该如何做,我想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了的。她自从选择嫁到这里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沦为牺牲品。”
穆青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其实,帮主是不愿伤她的。”但无可奈何的事太多了,她是卫王的女儿。
穆青没有听清应周的这句话,只见闭着眼的少年忽然起身,道:“所以,无论结局如何,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帮主做的。”
情不知其何起,一往而深。当真知道了真相,就不知是爱还是恨了。
“难道要骗她一辈子吗?”
应周又一脑袋栽下去,“那就要看知道真相的你,如何抉择了。”
穆青一夜未睡,直直地坐着,看着天色微明,就起身去找绮玉公主。
她似乎也是一夜没有休息,不,是好几夜没有休息了。
穆青看着她脸上疲惫的印记,有些不忍心开口。
绮玉公主扯出一抹笑,“三弟怎么来了?”
“我看嫂嫂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其余公主摸摸脸,“很难看吗?”
穆青眼色温柔,“不,嫂嫂一直都很好看,比我母妃还好看呢。”
绮玉公主笑了一下,“这话你娘听到了要收拾你了。”
“以后我会好好和她解释的。”穆青母妃已经去世多年了。
绮玉公主这个长嫂似乎带着母亲的温暖,“你也别皮了,有事就说罢。”
穆青嗫嚅了几下,还是开不了口。
其绮玉公主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想说,草原不适合开战?”
穆青别开眼抹了一把,“嫂嫂,对不起。”
绮玉公主笑笑,“你不必这么说,我怎么会怪你?”
穆青说不下去了,“嫂嫂......”
绮玉公主喃喃道:“我父王,真的气数将尽吗?”
“晋南王大军以少胜多战胜周军,还杀死周国君主君洛离。卫国各关隘守将,无人是他的对手。如今,他收编了西境守军,势力壮大,如今军中人数,不下五十万......”
绮玉公主身体僵硬了许久,最后才开口:“我明白了,你走吧。”
“嫂嫂!”
“走吧。”
穆青大步离开,似乎是想逃避什么。
当日,绮玉公主又求到了敏罕面前。
敏罕扶起消瘦得不成人样的妻子,“你不用担心,我会出兵的。如今正往各处调集粮草,等过了这个冬天,就能出发了。”
“大王不要出兵了。”
敏罕愣住,“你......”
“妾身知道自己一直在为难大王,如今我想通了,大王不要出兵了。”
敏罕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她脸上的绝望,心中难过,“我答应过你的,就不会反悔,你不必担心。”
绮玉公主眼眶憋得通红,但没有让眼泪溢出,“我这般任性,已经让大王面临重重困扰了,我责任让大王面临这般困境?”
敏罕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那些个鬼东西,本王不惧。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可是,此次草原出兵,注定是没有胜算的,我是草原的王后,不能将草原男儿的性命踩在脚底,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敏罕也红了眼眶,抱紧了自己的妻子。
绮玉公主突然爆发出来,扣着他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我是不孝女,我是罪人......”她哭了许久,久到喉咙发不出声,眼里流不出泪。
第79章 相似
方亦匆匆进入营帐,向晋南王汇报探查到的情况。
“草原,至今无异动。”
晋南王脸色凝重,沉思许久,道:“那草原可有往这边送过书信来?”
方亦摇头,“并无。”
既然草原不打算帮主卫王,那应该是想投靠晋南王。可为何,草原什么动静都没有?
晋南王心中不安,方亦也是。
方亦犹豫了几分,道:“王爷,会不会又是吴应......”
晋南王点头,差人叫来了吴应。
吴应并未承认。
事实上,天南星却是有让草原出兵助晋南王,但草原王敏罕不受控制,拒绝了这个要求。虽然草原没有出兵帮助卫王,但也没有帮助晋南王。那么,草原这个棋子是失控的棋子,不适合摆在晋南王面前当做筹码了,所以吴应干脆否认了。
晋南王与方亦看起来都不大相信吴应,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也不能逼问。
但无论如何,攻陷卫都的第二道关卡,草原就是不战自破了。
第三道关卡,是何远道。
卫王一定对何远道下了调令,让其往这边赶过来击败叛军,但奇怪的是,何远道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是没有收到卫王的调令?还是何远道本人有什么别的想法?难道他并不是忠于卫王?
晋南王与方亦考量甚多,但都避讳着吴应。
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晋南王继续往卫都的方向进发。
九月,晋南王一路向东向南攻进,沿路守军节节败退。
十月,攻下殷北以南地区。
十一月,占据户江北段流域。
十二月,晋南王攻克卫都的临城,直逼卫都。
一场大雪拖延住晋南王继续往前的进度。晋南王也打算趁机会休整休整。
卫都里纷乱不断,朝廷内议论喧哗不绝。
卫王又向何远道发出加急诏令,但消息不知到哪里被截胡了,到如今还是没有何远道的消息传过来。
卫王加派信使往陈国与草原求援。
然,草原无应答。而陈国内乱,四分五裂,无暇顾及卫国,亦无回应。
卫王焦虑得病重,却没有时间养病,一直在寻找生路。
已经到了年节,但卫都里的人们都没有心情庆祝这一节日了。
挂满街的红灯笼更加衬着这卫都一片惨淡。
偏偏在这时候,又下起了大雪。
景明与玉笙是这卫都里难得不心焦的人。他们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坐在一起烤着火。
景明注视着火炉半晌没有说话,玉笙也安安静静地待在边上,不敢出声。绣娘将所有的菜都摆放好了以后,悄悄地退下。
景明摸着被火烤的有些烫的袖口,对玉笙道:“你先吃吧,我没胃口。”
玉笙担忧地问:“公子,可是不舒服?”
景明摇摇头,“只是觉得这里太冷清了。”
玉笙沉默着,不敢多问。
景明又自顾自地说:“他说过等他回来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了。他应该快来了......”
玉笙往火里添了几块炭火,用火勾扒拉了一下。
“我原以为,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可不知为何,我现在心里却是有些迷茫不安的。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只是觉得,永远不会有定下来的一天。有很多东西,会被改变。而我心里,好似有些惧怕这些改变......”
玉笙听不懂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也不明白景明内心的纠结。
景明轻叹了一口气,继续盯着火光不动。
这是下人来报,来客人了。
景明正在想是谁回来,就听到两个女子由远及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