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对网友本来就不应该泄露太多，对么？”祁雪是微笑的，可莫莫却仿佛能感到她笑容下掩藏的忧伤。
“对不起。”莫莫重复。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股内疚除了来自对好友的隐瞒，更多的是因为把祁雪的照片发给了别人。不过，虾子告诉过她，叶子也早已放弃了《奇迹》，所以这件事，似乎也并非十分要紧……
祁雪眨眨眼，八卦兮兮地问：“你跟孟宇飞是在Q堂里认识的吧？”
莫莫触电似的一颤，语速很快：“你都知道了？”
“我猜的。”祁雪的表情很是天真。她记得收鬼盗首为徒不久后，莫莫就不玩Q堂了，两人不应该有什么交集——要么莫莫认识的是他大号，要么，他不是鬼盗首！
“……是的。”莫莫垂下头，“其实你们……也是认识的。”
不等祁雪咀嚼完这句关键性的话，莫莫便匆匆说了句“快上课了”，惶惶地往教学楼跑去。
远远的，她瞥见教学楼下有个男生朝她望了望，随即冲上楼梯。
——似乎是陆影。
当晚，祁雪独自在排挡里吃烧烤。
就在她龇牙咧嘴地努力消灭竹签上最后一点肉渣时，陆影出现在她面前。
祁雪差点被竹签戳到喉咙，硬撑出一副从容样：“有事吗？”
陆影看着她，目光闪烁，不说话。
“没事的话我走了。”祁雪说着把一串鱿鱼往嘴里塞。
“祁雪，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祁雪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太突然了吧？第二反应是：你没被我的吃相吓到？第□□应：看来男女比例失衡太严重了。
她嚼着鱿鱼肉说：“这也太快了吧？你了解我么？”
陆影只看着她，不说话。
祁雪想起以前看到的七喜广告，失笑：“你不是跟人打赌输了吧？”
陆影仍旧沉默。
“那你说说对我的印象吧。”祁雪无奈了，陆影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
“你很文静，比较内向，可爱，还……有点神秘。”
是这样么？祁雪问自己，得到的结论是，他也不够了解自己。
“我不能答应你。”她慢慢地咽下烤肉，“你还不够了解我。不过，我们可以先试试做朋友。”
其实她也不够了解陆影吧！每个人都是那样复杂，岂是能轻易窥透的。
陆影眼中现出一丝失望，缓缓点头。
祁雪见他失望的样子，揣测他只是一时冲动，竟感到有些好笑。她忙摁下笑意，指着对面的空位说：“坐。既然是好朋友，我给你讲一段我的过去吧。”她补充，“这是我第一次把这段过去说给别人听，希望你守密。”
不知为什么，祁雪总觉得男生比女生更值得信赖一点，尤其在保密方面。
陆影似乎有些惊喜，安静地坐下，点点头。
“知道《奇迹》吧？其实奇迹刚问世我就玩了，那时，我是《奇迹》里一个出色的商人，嗯，可以用腰缠万贯来形容。
我在游戏里认了一个师傅，脾气虽然不咋的，但还算照顾我，每回下副本出装备，只要是他不需要的，都丢给我。我拿去匿名拍卖，当时游戏里物价很高，得了不少钱，就是我的启动资金。
用这笔钱，我匿名高价收购加疗效的药师装备——因为我本身就是个药师。
我没有经验，出价高了，又是长期收，当时更少有人明白那些装备的价值，两三个月下来，居然成了垄断。
最后，市面上流通的加疗效装备极其稀少，价格涨到了一个离谱的高度。
我趁机把手上多余的装备陆续抛售出去，赚得盆满钵溢。可惜那时游戏币还不能兑换成人民币，我也花不完，就想拿来干些比较有意义的事。
当时，人远天涯近在游戏里募股集资，称要发展成奇迹第一大商号。我匿名买下了他六分之一的股份，条件是做大后他必须想法压低市价。
我的所有交易都是匿名完成的，所以我师父并不知道……他是个刺客，很优秀的刺客。
我就用手头剩下的所有钱，替他订做了一个极品暗器模子（把原材料放进模子，即可形成装备，成功率100%，只能用一次）。”
讲到这里，她忐忑地看了眼陆影，由于《奇迹》的普遍，她省略了不少关节，诸如对装备交易和暗器模子的具体说明。见陆影似乎都听得懂，才放心地继续讲下去：
“那个模子，是六棱锥形的。”
陆影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作为奇迹的一名玩家，或许不知道人远天涯近是买断天涯的旧名，但肯定听过六棱锥。
“可是最后，我却间接被我师傅害得删号重建。”祁雪轻轻地说。见陆影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禁问：“你相信这是真的么？”
陆影思虑着摇头：“这太像小说了。”
祁雪歪着头想想，的确，冰糖葫芦的经商生涯顺利得让人生疑。连她自己都曾怀疑，这段记忆是不是某天YY出的结果。
“那你就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吧。”她狠狠地咽下最后一口冷掉的烤肉，“我回宿舍了，晚安。”
之后的一段时间，祁雪极少上游戏，基本都在跟陆影相处。
陆影和她不同，他是话剧社的，社交活动很丰富。祁雪经常去看他排演话剧，每每见他跟旁人笑闹成一团，便愈发地觉得孤独。
独处的时候，基本上是祁雪在倾诉。她没有再讲述自己的过去，而是编各种各样的故事，就像冰糖无聊时，常在锥耳边唠叨的一样。
所不同的是，她不知道锥究竟乐不乐意听这些故事，而陆影却听得很是认真。
渐渐地，她不再感到孤独，甚至见到陆影时会有种莫名的欣喜。
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倾诉的对象。
两人出双入对的亲昵举动自然瞒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被戏称为“正太与萝莉的恋情”。
徐笑也多次八卦地在祁雪面前提及陆影，但后者却少有反应。
终于，周小洁也忍不住了：“你跟陆影到底有没有在交往啊？”
祁雪淡定地说：“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丁旨善哼哼一声：“别理她，她胆子小。陆影还真是没眼光。”
由于陆影，祁雪不知不觉地疏远了凌夏。她很是过意不去，却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
某一个周末，楚提香邀请陆影和祁雪一起去她家玩。一并邀请的，还有孟宇飞和李莫莫。
这种人员安排分明有些暧昧的意味。祁雪知道，如果不是陆影，本轮不到她被邀请的——陆影和楚提香两人的父母生意上有往来，因而两人关系搞得不错。
这是祁雪第一次走进一座别墅。
满屋的实木家具，进门就闻到一股檀香。米色的墙纸带出种温馨，简欧风格的桌椅古朴大气，祁雪虽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不觉有些发怔。
楚提香单独领她到了自己的卧室——俗称闺房。
四面墙纸，三面绘着浅绿的蒲公英，一面是蓝天白云。淡蓝的窗帘随风飘舞，窗外是附近著名的景点将军山。屋子中央赫然一张白色的公主床，床头雕着一对弹竖琴的天使，精致可爱。
祁雪想摸摸天使镀银的眼珠，手伸到一半，瞥见指甲里的墨水渍，又不由讷讷地缩了回来。
还好楚提香正站在窗前看风景，背对着她，看不到。
正四下打量着，楚提香忽然指着对面一幢装修中的别墅说：“小雪，你看，那座别墅被买下两三年了，现在还没住人。”她蹙蹙眉，“真奇怪。”
祁雪张了张口不知当说什么，便继续沉默。
楚提香忽而转身，表情严肃：“小雪，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们。小影家其实很有钱，他爸爸就是A市的经销代理人，任何品牌进入A市市场都要找他商议……”
陆影家很有钱？怎么会？祁雪怔忪，她只知道陆影虽然家境宽裕，但从不乱花钱，米想到……原来是这么个宽裕法！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没确立关系，不过想必你也对他很有好感。我不清楚你家情况怎样，但应该和陆家有不小差距。你们之间会有很多阻力，你……考虑清楚。”
祁雪怔了怔，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攀上心头——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感到自卑。
她家在哪里？在六七十年代前建造的鸽子笼里，在几年后将被拆迁的危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