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个男的？”王子异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喉咙发紧而有些滑稽。
“废话！”对面的声音跳跃着火气，“当然是个男的！”
“你确定吗？”
“我刚才找梳子的时候发现梳子是朝上放的。但是我自己为了赶时间拿梳子方便，从来都是朝下放的，这点我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你的梳子——”王子异说得很慢，他在思考。
“有人闯入了我的家。子异，他偷偷进了我的家。”
“你现在在家吗？”王子异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你去安全的地方了吗？”
轮到对面的人一头雾水了，“子异你怎么了？你没听懂吗？那两根头发！他偷走了头发！”
王子异瞳孔微张，脑海中潮水褪去，有什么逐渐清晰，“有人去你家，偷走了你的头发，用来栽赃你？”
“对，我去物业查了小区监控。18号下午两点，有一个快递员打扮的人进入这栋楼，他只拿着一个包裹，却在楼里待了半个小时。显然他是骗其他住户开了单元门，然后偷偷进了我的家。”
“你的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吗？”
“没有，但有一种东西叫技术开锁。”蔡徐坤苦笑了一声，似乎觉得王子异这个问题毫无意义，“Anyway，我拷贝了录像，正在赶去局里的路上，希望局长还没下班。”
王子异的大脑处理着信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头骨底下那个CPU的运行速度太慢了。一个新的通话请求闪现在手机屏幕上。
“Justin有个电话打进来，稍等，我问一下他有什么事。”
（六）
或许是个巧合。范丞丞对自己说。朱正廷给他看Coco香水的瓶子时，不是也曾经告诉过他吗？很多女人喜欢这款香水。
“当——”
客厅的欧式立钟发出一声巨响，范丞丞浑身激灵，飞速地转过身，看到雕花细腻的时针指向六。
这一声钟鸣的余音很长，足以让范丞丞和身后的章简齐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脸色惨白的自己。范丞丞在酝酿如何开口，或许先问几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再问“你老婆是不是杀了三个人？”他还没想好措辞，瞳孔已经捕捉到章简齐冲来的身影。
“当——”
范丞丞的格斗成绩不错，深知学会挨打与学会打人同样重要。所以当他看到迎面挥来的拳头时，他尽量顺着对方攻击的方向移动身子。
但还是晚了半秒。拳头击中他左边的太阳穴，范丞丞失去平衡，向右摔倒，颅骨撞在大理石地砖上，眼冒金星。
“当——”
范丞丞摇晃着脑袋，努力甩开眼前的金星。模糊的视野里，章简齐似乎从抽屉里抓出来一瓶液体。等到飞舞的金星散去，他看到章简齐的手中突然多了一块纱布。范丞丞潜意识里的警报拉响，右手自动摸向腰间的枪套。92式手枪被拔出，他瞄准了对方的小腿。
又是小腿。
“当——”
扳机却扣不动。
范丞丞想一定是手指颤抖得太厉害，或者是因为手上的冷汗而打滑，他更用力地扣了一次。
依然不动。靠，这把破枪出了什么毛病？
范丞丞的血液在一瞬间结成了冰。来不及了，那块纱布已经接近了他的口鼻，他闻得到那种呛人的刺激性气味。他努力偏过头，纱布却罩上了他的半张脸。那一刹那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
范丞丞在警校的射击考试一直在前三名，市局射击比赛的奖状还贴在办公室。但在两秒之前，生死之交，他没有打开保险。
麻痹感是从鼻腔开始的，向上蔓延到头皮，向下蔓延到脊椎。范丞丞的身躯瘫软下来，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不想死。
“当——”
（七）
“那个绳结。”Justin的语速很快，毫无喘息的空隙，“农农给我们看了那个绳结以后，我花了一晚上去学怎么打那个结。我不会认错的，就是那个绳结。”
王子异听见背景音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短促尖锐，一叠又一叠，显然是Justin在急促地按着喇叭。一连串的喇叭声停下，Justin低声骂了句街，三秒钟后，手机信号把破空而起的警笛声送到王子异耳边。
“Justin，堵车而已别着急，你怎么了？”
“那个粉丝安雅是凶手。”Justin的声音剧烈颤抖，“她别墅门口的树上挂着这种绳结。”
“不是安雅，是安雅的丈夫。”王子异意识到自己的嘴巴比大脑快，“坤坤发现证据，凶手是男的。”
“谁是他妈的凶手都不重要！”Justin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吼，警笛声同样歇斯底里地回应他，“重要的是我和范丞丞分头去询问的，现在我联系不上他了！”
王子异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坠落。他做个了深呼吸，试图稳定住自由落体的心脏，手指在屏幕上一划，转回和蔡徐坤的通话。
“办公室见。”
王子异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十五分。局长一定已经下班了。
“你们警察总是以为，杀人就是一种犯罪的‘进化’。”王子异知道自己在幻听，却字字铿锵重击耳膜。头骨下的CPU恢复了正常的运行速度，他隐约猜到动机了。
不只是警察这么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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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情节设计是范丞丞被麻醉气体迷晕，只是剧情需要，但实际上这种操作根本不可能，临床的吸入式麻醉是用挥发罐和麻醉面罩的。新闻里那些一捂就晕、一拍就晕这种神奇的药物是不存在的，大家放心吼~
第八章
6.8 失陷
（一）
“睡得好吗？”人声和蔼亲切，仿佛是五星级酒店的叫醒服务员。
范丞丞努力睁开眼睛，面前浮现一张脸庞的轮廓，五官先是模糊的一团光晕，而后逐渐清晰，一双略带孩子气的大眼睛正望着他。
头顶的惨黄色灯光落下来。范丞丞用了几秒的时间判断自己的所在。自己一定不在那栋巴洛克风的别墅里，因为那样一栋精致到每个角落的房子，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房间存在的。
房间并不小，天花板固定着一盏简易的顶灯，墙壁是光秃秃的灰色水泥，四周摆着几个铁质置物架，虽然排列整齐但都覆盖着一层薄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范丞丞想看清置物架摆放的东西，但在转动脖颈时，听到自己的颈骨在不可控制地格格作响。他感到疼痛，延迟的隐隐作痛。
“睡得好吗？”面前的人俯下身子，又问了一遍，迫使范丞丞不得不面对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范丞丞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挺好的，就是床有点硬。我感觉有点儿落枕了，头疼。”
范丞丞口中所说的床，指的是他被牢牢捆在上面的那张椅子。麻绳绕过他的躯干和大腿，把他束缚在一张塑料椅子上，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另外两段绳索分别绑住他的双手和双脚，并不是麻绳，而是蓝色的胶皮电线。这种更细的绳索陷入他的皮肉，在给他带来更大痛苦的同时，还似乎阻断了他的血液循环，因为他被绑在椅背后面的双手已经开始麻木。
“头疼可能是因为麻醉剂的副作用。”章简齐俏皮地一笑，“对不起哈，麻醉气体的药效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为了让你睡久一点睡安稳一点，我只能给你打一针氯胺酮。怕你提前醒过来，所以剂量可能有一点点大。”
范丞丞咬牙切齿，“谢谢你啊，够贴心的。”
“我想和你多聊一些，真的。”章简齐叹了口气，但丝毫没有不愉快的样子，“但我现在需要知道警察掌握了什么证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范丞丞抬起眼皮仔细观察面前这个人。从他醒来以后章简齐就一直在微笑，这和他上次清醒时看到的那个严肃拘谨的男人迥然不同，似乎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两张面孔似的。范丞丞很想一拳揍瘪那个挺直的鼻子，再一拳轰出那双大眼睛的乌眼青，但他被缚住的双手不允许他这样做，于是他只能紧紧闭上嘴巴，死死瞪着面前那张脸。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得到答案的。”章简齐还是在笑。
妈的，笑个屁！范丞丞听到自己心里的骂声十分响亮。
章简齐走向一张桌子，从背影来看似乎在忙碌什么，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右手捏着一支注射器。章简齐走到范丞丞身边，弹弹针管，针尖向上轻轻推动活塞，直到一滴浑圆的液体挂在针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