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律师很厉害。”王子异摊开手，“是果然资本给他找的律师，全国数一数二的。”
“那个女孩子的家人一定很恨他吧？”尤长靖慢慢道。
“那女孩儿没家人。”王子异滑动着鼠标翻阅档案里的记录，“在N市的孤儿院长大的，丧葬费都是由市政府出的。”
“查查她长大的那家孤儿院，看有没有和她关系亲近的人。”蔡徐坤敲着桌面说，王子异会意地点点头。
“18岁的女孩，在打工还是在上学？”林彦俊问道。
“上学。”王子异回答，“出事的时候正在上大一下学期。”
“那连学校一起查。”蔡徐坤毅然决然地说，“关系要好的同学和老师，也许会有为她报仇的动机。”
“学校那边我去查。”朱正廷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陈立农问道，“那个炸弹？”
“哦对那个炸弹！”陈立农被提醒，一拍自己的脑袋，“还没有来得及化验微粒，也没有来得及还原炸弹，不过我们的确有一个大发现。”
“我在别墅的花丛里找到了触发装置。”小鬼举起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水银管。”
“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陈立农补充道。
第六章
4.6 恶意
（一）
“又是水银管？”半个办公室的人异口同声。
“能串并案吗？”朱正廷望向蔡徐坤，征求他的意见。
蔡徐坤注视着白板上的现场照片，被炸断的花木摊在碎成齑粉的方砖上，烧焦的枝叶蜷缩着，像扭曲成悚人角度的肢体。
“三年来本市一共发生了几起爆炸案？”蔡徐坤这问题似乎是对着空气说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细枝末节，全市局只有一个人能记得住。所以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相当于是抛向一个人的。
“27起。”迎着另外七个人的目光，王子异略一沉吟，笃定地回答。
“这么多的吗？”尤长靖有点惊讶。
“其中19起是烟花爆竹引发的事故，3起煤气爆炸，2起天然气爆炸。一年前茂区发生了一起黑火药爆炸案，定性为故意伤害，然后就是咱们这两起案子了。”王子异对着众人侃侃而谈。
范丞丞偷偷戳了戳Justin的手臂，轻声道，“王哥那忘不了在哪儿买的？挺有用的啊。”
Justin回敬了一个白眼，“你就算了吧，底子太差，十斤忘不了也救不了你。”
蔡徐坤没有理会范丞丞和Justin的斗嘴，眉头慢慢皱起来，“三年间只有这两起自制炸弹的谋杀案，发生时间相隔两天，引爆装置都是水银管。简直没有不并案的理由啊。”
“一个做炸弹的连环杀手，啊！”陈立农突如其来一声嚎，把半个办公室都吓得一抖。
“哎呀妈呀，大哥你别一惊一乍的，我这心脏不好。”范丞丞抚着心口道。
“不会真是恐怖袭击吧？”尤长靖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声音里有瑟瑟的颤抖。
“不会。”林彦俊伸出手臂，安慰地搭上尤长靖耸起的肩头，“据FBI下属机构ATF的数据表明，2017年炸弹威胁的目标，是教育场所排名第一，然后是工作和商业场所，住宅是排在最后垫底的。”（注1）
“ATF是美国那边儿的数据，你确定咱的国情能一样？”小鬼狐疑地撇撇嘴。
“全世界的恐怖分子都会选择人群密集的地方作为目标，这和国情并没有什么关系。”林彦俊解释道。
“除了恐袭，另一种炸弹威胁的目的是为了发表某种声明。”王子异开口道。
林彦俊一挑眉，“比如University and Airline Bomber？”
王子异点点头，“对，我想说的就是他。”
这边林彦俊和王子异一唱一和，那边范丞丞却是一头雾水，“谁？”
“泰德·卡辛斯基，绰号‘大学炸弹客’。”林彦俊一语带过。
王子异补充道，“他在1978年到1995年之间寄出了16枚炸弹，动机是为了发表对抗现代科技的声明。”
陈立农略略惊讶地张开嘴巴，“Bro和彦俊是在比赛掉书袋吗？”
“他们俩哪是比赛掉书袋啊，那是比赛装逼呢。”Justin用笔尖杵着桌面，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林彦俊向Justin微微皱眉，“你在学校没学过他的case吗？最著名的连环杀手之一了。”
范丞丞用右手托着脸颊自言自语，“学校里犯罪心理学的老师好像提过连环杀手三要素，虐待小动物，尿床，还有一个是啥来着，是爆炸吗？”
Justin一声嗤笑，“你别露怯了，一看上课就没好好听讲，那是纵火！”
“ATF的报告里面讲到过，2017年已知动机的纵火案中，刺激性纵火排在所有动机中的第三位。”林彦俊顿了一下，“但在爆炸案中，这种动机就很少见了。”（注2）
“反正咱要找的这个人，费了那么大劲儿鼓捣出俩炸弹来，可不是为了听个响儿。”小鬼拿自己的手掌当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他就是为了杀人。”
“小鬼说得对。”蔡徐坤思索着说，“这是很明确的有目标的攻击。那个bomber选定了自己的目标，再把炸弹送到目标的家门口，他就是想要目标的命。”
王子异问道，“还是查两组死者的人际关系网？”
蔡徐坤点点头，“对，既然都是目标，一定是有关系的。尤其要查两组死者的人际网有没有重合的。”
“其实，两组死者是存在共同点的。”朱正廷凝视着自己的笔记本，慢慢地说。
“什么？”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朱正廷抬起头，平静地望向蔡徐坤，“关于动机，你们一直没有提到一点。”
蔡徐坤一怔，反应过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最难的那种？”
“最难的是哪一种啊？”陈立农挠挠头。
“义警。”开口的是王子异，“义务警察。”
陈立农犹然不解，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王子异。
“‘正义使者’。”王子异抬起手，做了个打引号的手势，“他们有夸张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不满意法律作出的判决，而自己承包公检法一条龙。”
朱正廷翻动着自己的笔记，“第一组死者中，孙成实原本的案底就不少，据我前两天的调查来看，这个人出狱之后并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又开始做起白粉生意了。另外两名死者，张北和许迎风，也是涉黑人员。第二组死者中，闫人英肇事逃逸的那件事，半年前引起过一小波轰动，好像还上了一次热搜。虽然网上没公开身份信息，但有心人去查一下还是能查出来的。”
“三个黑社会，一个撞了人跑路的大款，听着就挺引起公愤的。”范丞丞小声嘀咕了一句。
“Someday a real rain will come and wash all this scum off the streets.（注3）”林彦俊垂下眼轻声低吟，抑扬顿挫像吟诵诗句。
满场寂静，面面相觑。
林彦俊扶额道，”马丁·斯科塞斯，没有人看过吗？”
Justin一拍大腿，“《华尔街之狼》那个导演！”
“呃对，”林彦俊点点头，“不过有点跑题了。这是他另一部电影《计程车司机》里的句子。”
“类似《电锯惊魂》吗？”Justin眨眨眼睛。
“不太一样。”林彦俊斟酌着词句，“不过都是和正义使者有关的。”
尤长靖一推Justin，悄悄道，“小小年纪的，少看点R级片！”
“如果真是义警式杀手，就是我们的大麻烦。”朱正廷一声长叹，“大众可能会把他视作英雄。”
“比如1984年的纽约地铁枪击案。”王子异也是忧心忡忡，“枪手就成了纽约市的英雄。”
“他不会。”蔡徐坤斩钉截铁地摇摇头，“第二次爆炸中死了一个7岁的小女孩，不会有人觉得这个小女孩是罪有应得吧？”
“真是这种人的话，怎么找？”范丞丞瘫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念叨，“路见不平，替天行道，跟死者又没啥关系，不是大海捞针吗？”
“也不会。”蔡徐坤淡淡一笑，“义警式杀手一般曾是某次暴力事件的受害人。对他们来说，第一次谋杀是很关键的，可能就是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之后的谋杀才是过度正义感的结果。总之，孙成实，张北，许迎风，这三个人是很关键的。尤其是业主孙成实。”
“正廷，你带着Justin和丞丞还是查第一组死者，子异和我查闫人英那条线。法医验尸，农农整理物证。”蔡徐坤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小鬼身上，“小鬼，你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