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值深秋,外面的天儿染上几许凉意,但宁绾绾方才一路追着小偷越过小贩乱跑的鸡鸭,跨过小农哼哼嗤嗤拉柴米的小车,身子早早便起了一身细汗,再加上被萧灼温暖灼热的怀抱一烘烤,便更加的热了。
“萧灼,你别搂着我呀,快帮忙去抓小偷,他抢走了我的玉佩!”宁绾绾乱晃着身子想从萧灼的腿上下来。
萧灼皱眉,将宁绾绾搂在怀中卡得更紧些,声音嘶哑,“莫动,叫我好好抱一会。”
宁绾绾气得牙痒痒,她寻思着萧灼身强体壮,长腿玉身,跑起来肯定快,擒那欠揍的小偷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竟没想他一动不动不说,还将自己困于此,玉佩怕是要凉透了。
“王爷,妾身方才遭了贼,妾身追不上,您快帮忙想想办法。”宁绾绾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将一颗小脑袋在萧灼的怀中蹭得哧哧作响。
约摸一刻钟后,宁绾绾觉着自己的玉佩定是找不回了时,轿子窗口处传来林统领喜怒不惊的声音,“王爷,玉佩找着了,王妃,这小厮如何处置?”
嗯?一旁还在疯狂脑补的车夫乍然抬起头,“王妃?方才那男儿是王妃?”他往厚实的娇帘上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继而又朝林统领看了很久。自己方才好像是骂了王妃的吧?声音粗犷嘹亮,王妃是听见了的吧?北临王是听见了的吧?林统领也是听见了的吧?集市上男女老少也应该是听见了的吧?自己的项上人头真正是要保不住了。这会儿换做车夫急得快哭了。
萧灼掀起窗子上的帘子,接过林统领手中的玉佩递给宁绾绾,又低头望向宁绾绾问道:“如何处置?”
宁绾绾接过玉佩,将它放在怀中哈气轻轻擦拭,反复检查数次后,对着面色黝黑全然没了嚣张气焰的小偷说道:“先把他带回府,本妃要好好地惩罚他。”
那小偷不过是个街角混混,在街角廊檐处行骗偷抢,被林统领像是拎小鸡一样抓回来,还要被迫承着萧灼寒气熏天的眼神,就越发得可怜。但对上宁绾绾的视线后,仍旧有那么几丝倔强不屈。
合着自己跑不过他搬了救兵,他不服是吧!宁绾绾想,她得好好治治这个人。
“属下遵命!”林统领身骑大马,拴一条长长的粗绳挂在小偷手腕上,小偷踉踉跄跄跟着小跑,街上男女啧啧摇头。
“遭不住喽,偷东西被北临王抓住了。”
“那东西的主人仿佛和北临王关系很好哦。”
“是的吧,都坐轿子里去了。”
车夫想着自己方才出言不逊,没个眼力见,没认出北临王妃,这下子驾着马车的手抖得像筛糠似的,且仔仔细细瞧着路段,唯恐颠簸了去,罪上加罪。
宁绾绾将玉佩重新放在腰间挂好后,又恢复了以往嬉皮笑脸,假模假样的乖样子,“王爷,您久坐马车,日夜颠簸,想必是疲惫的不行,如此一直搂着妾身,妾身惶恐呀,您得多歇息才好。”
萧灼温香软玉在怀,哪里会着了宁绾绾的道,只嘶哑声线,浅浅道:“绾绾乖乖坐好,莫动。”
“王爷,妾身近几日学了套手法,要不给您揉揉脑袋?妾身看您委实劳累。”宁绾绾眼尖的看见萧灼眉眼间似蹙似缓的频频蠕动,料想他应该是脑袋昏沉不舒爽,于是另下一计。
萧灼听后,果真来了兴趣,搂着宁绾绾的手松下许多,垂下眼眸,耳鬓厮磨,“绾绾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东西?”
“待字闺中时便已会了,母亲常教导。”
宁绾绾逮着萧灼双手松缓之时,从他怀中起来,乖乖坐在萧灼身边的软塌上,长舒一口气,还是这软塌坐的安心。她用拇指按住萧灼的太阳穴,四指并排地按住额部,从下往上地从眉毛上端开始推向额部。按摩的力度从轻缓到中等,反复按摩至三十余次,直到额部局部微微发红为止。萧灼蹙着的眉头在一阵阵的按摩中得到舒缓,心情也愈加明媚。
宁绾绾只想着这马车快些到王府,这逼仄的车厢,再加上低气压的萧灼,喘口气都困难。
“绾绾今日一身男儿装,可是去做了什么?言管家为何没有一同前往?”萧灼眯着眼睛享受,一张嘴却不停歇。他感觉放在额上的手指轻轻一颤,随后便传来宁绾绾嘿嘿的嬉笑声。
“今日阳光好晴朗,一时兴起想出来逛逛,女装样式繁琐,不如男装来的洒脱。”
“哦?”萧灼似信非信,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听闻绾绾的当铺着了火,火势可还好?损失是否可观?”言管家自宁绾绾的当铺初起火时,便飞鸽传书告知了萧灼,信中所写应有尽有,就连镜上庄主那光滑的辫子被烧焦了也都一字不差的记上了。眼下萧灼明知故问,挑起宁绾绾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悲伤。
“损失还算客观。”宁绾绾忍着痛,吸了一口气,每烧的一点东西那都是钱,心痛的滴血。“往后修葺一番,尚可继续开张啊。”
“不需要本王帮助?”
“不用不用,都好着呢!”宁绾绾一听萧灼有慷慨解囊的想法,连忙双手左右摆弄拒绝,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损耗都由师傅出,他老人家不差钱。”
久久地,萧灼发出一个好字。
自此二人一路上只字未出,直到马车停在王府前,萧灼将宁绾绾领下车,交代了句我还有事去书房,你先好好休息后便走开了。
锦玉坐在主轿后的运粮草的马车上,这会儿急急匆匆跑到宁绾绾身边来,看着宁绾绾盯着萧灼的背影发呆,出声道:“王妃,你同王爷吵架啦?”
宁绾绾怔了一下,挥手满不在意,“我同他有什么可吵的,问了两句话而已,至于中不中听,那就是他的事了。”
锦玉瞧着自家不求上进的王妃,心里很着急,“王妃,您得多依着王爷,适时的多讨讨王爷欢心,让王爷的一条心都留在你这里。”
宁绾绾咧着嘴,一脸好奇的望着锦玉,直叫锦玉面色潮红,吱吱呜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止,“锦玉,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很厉害嘛!”
“王妃,你莫要打趣锦玉,你日日瞧那戏本子,锦玉有时闲着无聊,也看了几眼嘛!”
宁绾绾捧腹大笑,她就说嘛,那么单纯的锦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好不好看?”
锦玉恼羞成怒,不搭理宁绾绾,一头跑开了,宁绾绾大笑不止。冷不伶仃,旁边蹦出一句话,“一点北临王妃的样子都没有。”
宁绾绾侧眸,呵,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29章
正值晌午,深秋的风夹杂着燥意在烈烈灼日下将人晒得发闷,那小偷双手被林统领牢牢的拴住,绳子另一端拴在前院的一颗树桩子上。他口角干裂,汗如雨下,腹中咕噜噜作响。
宁绾绾倚在临时搭建的帐子下的贵妃榻上纳凉,左右小桌上摆了几碟子冰块,丫鬟轻轻扇开,寒意便飘在身子四周,舒爽非常。玖娘也从后厨里端来几碗冰镇清凉爽口的凉粉汤,洁白无瑕的冻粉上零星点缀几丝白糖,入口清甜滑腻,一碗下肚,燥意便消了一大半。
“玖娘,你怎么端了这么多凉粉汤过来?”宁绾绾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疑惑的样子问向玖娘,玖娘哪能不知道宁绾绾个机灵鬼打着什么主意,便附和说道:“一时大意,竟不知不觉多端了些过来,我这就撤了去。”
“不必了,端都端来了,撤回去做什么。”宁绾绾摇摇手示意玖娘,玖娘掩唇一笑,低低欸了一声,“锦玉,这里还有四碗,你分下去给大家吃了去,天气燥热,解解渴。”
锦玉听后,便给摇着扇子的小丫鬟递去一碗,玖娘一碗,自己一碗,还剩一碗兀自放在小桌上。四人在阴凉处你一言我一语,嬉笑连连,全然没有尊卑之分。
这小偷在日头下暴晒了将近一个时辰,先前对宁绾绾的各种倔强,不屈服也消散了大半,身子疲惫不堪,口角处渐渐泛起白皮,瞧着面前阴凉处吃着爽口点心的人,口水咽得咕噜咕噜。
宁绾绾斜睨一眼小偷,心中得意一笑,还治不了你个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
“哼!”小偷轻轻哼了一声,纵使心里已经屈服,但始终放不下面子。
“算了算了,偷了别人的东西还理直气壮,那便继续晒着吧。”宁绾绾从贵妃榻上起身,难得搭着锦玉搀上来的手,端着架子,一摇一摆地走出帐子,“玖娘,将这剩下的一碗凉粉汤倒了吧,看着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