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被唐申阳这一声又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拉着他就出了门,一路上各种担心嘱咐。唐申阳却笑着劝说,“唐伯,浅浅她是良家女子,清白之身,只是被那恶兄恶嫂坑入烟花之地,那可恶的老鸨更是拿捏住她的卖身契,这才脱身不得。”
他解释完又道:“我从小受父亲熏染,母亲良教,怎会娶一个污了清白的女子进门 ”
唐伯叹声“傻公子”,内心忖道:世人只知她出身烟花风月地,哪里还会辩白她是否是清白之身,这公子果然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通一点人情世故。
一仆一主各怀心思地回到唐府,唐父已经恢复了平日在官场冷静精明的模样。他用过饭,坐在寂静的正堂里,一边仆役捧了家法在旁侯着。
“孽子,跪下!”唐绍儒拍了拍桌子,拿出在公堂上申犯人的架势来,使刚踏进堂内的唐申阳不自觉一抖,跪在了地上。
“父亲,孩儿给您请安了。”唐身申阳说着,磕了一个头,上来就提起了白浅浅,“父亲,我要娶白浅浅为妻。”
本来唐绍儒以为他知礼,是知错了。可他没料到唐申阳又提起了白浅浅,怒气又被勾起来,直接朝着仆役挥手,“上家法。”
唐申阳被仆役按在地上,他挣扎道:“父亲,儿子做错了何事,您要动用家法 ”
“你如今还不知做错了何事 ”唐绍儒怒气更甚,“你带着青楼女子公然上门去羞辱傅家的丫头,又不听为父训教,流连烟花之地,不孝不义之人,要你何用 ”
“父亲,浅浅她是良家的清白女子,我上傅府也是给浅浅一个承诺,我虽在青楼,可身正心清,无丝毫越礼之事。”唐申阳挺直了腰板,对唐绍儒解释道。
“浅浅她甚有灵气,我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很快领悟。我未来的妻子,是要与我琴瑟和鸣,怎能娶一个商贾之女,难道日日与她讨论生意之事,让孔方兄污了我的眼耳吗 ”想起傅容音,唐申阳就不自觉地厌恶,这女子容貌艳丽,一股子流莺之气。
哪里有浅浅身上的天真可爱,她虽长在农家,可身上皆是质性自然,无丝毫山野女子的粗鲁无礼。
浅浅是一块璞玉,他要亲手把这块璞玉雕刻成一块倾国倾城的和氏璧。
等他雕成这块举世无双的和氏璧,他们这对眷侣便是绝配,无人可比。
“打!”唐绍儒沉默了一会儿,对仆役命令道。
仆役低声道:“公子,得罪了。”而后便下手打起来。
唐申阳从来没有受过皮肉之苦,不由得哀求起来,身上的板子仍没有停,他眼前慢慢模糊,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第50章 郁沙
五十&郁沙
因唐申阳上门退婚的风波,傅家夫妻对容音更加宠溺,容音的日子也更加舒心,几乎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
舒适的日子过得太开心,容音偶尔在街上碰上垂髫孩童,便会想起她的永琏和永琮来。她已经离宫近两年多,未听过弘历昭告天下以册封新后,想来辉发那拉氏也就止步于皇贵妃了。
柳絮见最近最近精神不振的样子,便撺掇着容音上街散散心。因拗不过柳絮,容音便领着她上了离家最近也是城里最大的茶楼。
令小二上了一壶极好的碧螺春,又挑了几样时兴的瓜果点心,容音便托着腮看楼下的先生在说书。
第一回说的无非是隋唐演义的英雄故事,容音听了一会儿便乏了,倒是对面的柳絮吃着糕点听着评书津津有味。
“小二,请说书先生换个说。”容音一听底下惊堂木一拍,“秦叔宝破阵斩敌将”这熟悉的字眼响起,便掏出一锭银子赏给了上楼添茶的小二。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握着银子,麻利地下楼跑到说书先生身边耳语一番。
“那好,我们今日便说一说这奇书《风月宝鉴》,这书原是姓曹的书生写的,他家祖上也辉煌过,祖上一位夫人原是康熙爷小时的乳母,这康熙爷感念……”说书人得了小二的提点,只当大家小姐不喜听舞刀弄枪之事,便捡了这情爱风月的书来讲。
等说书先生好不容易讲完林黛玉抛父进京城,容音和柳絮走出茶楼已是日暮西垂,容音忽听见身后一声喊,“多时不见,别来无恙。”
容音回头一望,便看见那张艳丽夺目的脸庞,容音向前拉住手喜道:“郁沙,你可终于来了。”
“果真是你!”郁沙琥珀色眼眸中的犹疑瞬间消散,她来广州后,便耳闻傅家小姐的故事,如今一试探,果然是容音。
容音拉着郁沙欣悦许久,而后又愧疚道:“在盛京时紧急,我忘了告知你我想好的暗号。”
郁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从盛京赶到广州来,一路游览风光,也并不劳累。说来也奇怪,冥冥中有光指引着她来广州。
两人又攀谈一会儿,容音才为郁沙和柳絮介绍彼此。柳絮平日里虽然活泼越矩,但也没有说出疑问,反而给郁沙行了一礼,又道:“这是小姐今日新交的朋友,老爷夫人一定会开心的。”
郁沙与容音会心一笑,郁沙朝容音低声道:“这个丫头倒机灵,很胜过明玉呢。”
容音携着郁沙回家,有容音静心编好的说辞和柳絮的作证,傅家夫妻很容易就相信了,而且对郁沙热情款待,当做亲生女儿照顾一样。
有了郁沙疏解心中块垒,容音也不如之前那般思念孩儿了。加上傅尚霖有意教天赋卓绝的女儿一些东西,他巡视店铺时便带上了容音。
“老爷,大小姐。”店铺里的伙计一见傅尚霖和傅容音来了,便极恭敬地站成一列,等待着老板的巡视。
巡视到一家铺子时,傅尚霖指着这家名为“锦绣坊”的衣裳铺子对容音道:“音儿,你若愿意,我便将它交给你来打理。”
“爹,”容音正看着颜色鲜艳的各样衣裳,猛地听傅尚霖此言,回头惊奇道。
傅尚霖神色平静如常,“你哥哥有志于仕途,这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替我打理,你便试试。”
傅尚霖又补充道:“你若不喜,我自然不会逼迫你。”
容音正欲说什么,有一个青衫的小厮闯进门来道:“傅爷,可算找到您了,十三行那边有夷商出了大事,其他三位爷单等您呢。”
傅尚霖一看是十三行里极有面子的小厮,对容音嘱咐了一些事情便出门纵马而去,向着十三行的方向飞奔。
锦衣坊的掌柜见傅老爷走了,便请教起容音这位大小姐来。容音略微沉吟片刻才道:“你们各自忙着,给我和柳絮准备两套男装。”
掌柜应了后便去办事,铺子里的绣娘伙计的各色目光投在容音身上,肚子里暗暗不服,凭啥听一个娇小姐的话。
换了男装后,柳絮跟着容音走出店门。柳絮疑惑道:“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换男装,又要去哪里。”
容音用手中的折扇敲敲柳絮的瓜皮帽,“既知是男装,便要喊我爷,随我去转一转别家的铺子。”
容音展开折扇,上面是一副淡雅高远的山水画,与她举手投足间风流矜贵的气质互为映衬。
“是,爷。”柳絮也学着容音挺直胸脯,有模有样,倒真有小厮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容音转了平日里未曾造访过的成衣铺,路上还经过了济善堂时。
通过多家店铺的对比,容音倒对成衣生意有了大概的了解。各家服装皆是一样的样式,不过在花样绣法上翻新,所以这些店铺之间拼的便是绣娘的技艺。锦衣坊的绣娘虽不是绝世的,但绣技也是一等一的。
容音一面随意走着,一面扬眉沉思许久,最后莞尔一笑。
“柳絮,我们回家。”
柳絮还没琢磨明白容音的神色,听容音喊她回府便忙跟上去。她问容音,却只得一个神秘的微笑。
回到府时,傅尚霖并未回来。等容音用过饭,才见傅尚霖身边伺候的人来拿衣换洗的衣裳。
李玉娘听闻,忙令人收拾衣物,又吩咐把煲好的汤带上。小厮见状便为难道:“夫人,老爷在行里处理夷商的事儿,不得一点空,哪里能去喝汤。”
“夷商出了何事 ”趁着李玉娘去吩咐糕点的空当,容音上前问了小厮。
小厮答道:“那夷商和百姓们不和,失手打死了人,如今那苦主族里来了百十号人,围住夷船说要夷人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