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今天我一定要跟这个女人分出个胜负。”四皇子不停地扭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住他的小黄门。
“来啊,你以为我怕你?”阿荧喊道。
抓住阿荧的小宫女没比她高多少,恰巧阿荧又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大一些,很快便挣脱了小宫女的束缚朝着四皇子扑了上去。
两人扭打得愈发激烈,两个宫人想要将二人分开却又恐自己伤着二位主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正劝着二位主子莫要再打架,正巧见到太子殿下与淮阴侯向这边赶来,小黄门便亟亟跑到二位爷面前跪下道:“求求殿下和侯爷帮忙,四皇子和小郡主打起来了。”
太子来不及让黄门起身,便踱步到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跟前将被阿荧压在身下四皇子拉了起来。
“何琰川,你胆子倒是不小。”太子怒道:“这离慈安殿才几步远,你便打起人来了。”
琰川是四皇子的名,但因平时无人这么叫他,他便恍惚了一阵,然后指着阿荧吞吞吐吐的道:“是... ...是她欺负嫣儿先的。”
“我没有。”阿荧大声争辩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何幼瑶便哭了。”
嫣儿的闺名唤做幼瑶,但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她的名字,即便是父亲与母亲都不曾这样指名带姓的唤她。
嫣儿听见阿荧这样说,便哽咽的解释道:“她说我脏。”
“你本来就脏。”阿荧瞥了嫣儿一眼。
太子这时才想起来这位小郡主是他三姑姑兖阳长公主和郑国公的独女,名叫余若��,因三姑姑逝世后阿荧不服郑国公管教而被父亲接入宫来。他与这阿荧表妹曾见过几面,但也不过是她更年幼时在宫里抱过她几次,如今张开了他倒认不出来了,倒是性情还是如小时候一样霸道。
“三哥哥... ...”嫣儿看阿荧白了自己一眼,便又委屈的抱着三哥哥的大腿哭了起来。
“吵死了,你能不能别哭了。”阿荧堵着耳朵不耐烦的道:“再哭,我就打肿你的脸。”
“你以为你是谁,怎可对待如此公主。”太子叱喝阿荧道:“给我跪下,不准起来。”
阿荧被他这一声叱喝吓了一跳,但又不服气,遂喊道:“你凶我,我要告诉舅舅,就说你们都欺负我。”
言罢,阿荧便要离开,太子看了一眼身旁的淮阴侯,淮阴侯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拉住了阿荧而后与她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阿荧好像消了气,又听淮阴侯柔声对她道:“郡主的裙衫脏了,不如去随我换一件。毕竟,一会儿郡主还要面见太后,可不能穿着这一身去。”
阿荧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便答应了他。
淮阴侯亲自领着阿荧到了凝月阁,这是昔日兖阳长公主出嫁前的闺房,如今亦是阿荧的住所。
阿荧大量着自己的房间,点点头道:“不错,跟我在国公府的房间差不多。”
他听后温和的道:“郡主尽快更衣,我便先走了。”
“去吧,去吧。”阿荧挥了挥手,没再理会他。她刚到一个新地方,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淮阴侯出了凝月阁,走了几十步他便听到了嫣儿的哭声。
他望过去,只见太子已在哄她,可是她仍旧在太子怀中拳打脚踢,哭的嗓子都哑了。过了半晌她累得哭不出来了,这时候太子才让人拿来了水喂她喝下。
淮阴侯转身要走却又听到身后稚嫩而又喑哑的声音向他喊道:“你站住。”
他回头道:“ 公主。”
“适才表姐说要去找爹爹告状的时候你和表姐都说什么了?”
他笑了笑,道:“郡主气来的快气消得也快,我不过是安慰了几句。”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他看着嫣儿,神色是不变的温和。
母亲因父亲宠爱小妾而抑郁病逝。母亲走后,妾室突然有了身孕,阿荧像是成了家中最多余之人。她不服气,也不听父亲和姨娘的管教,还将屋内的茶壶瓶罐往有了身孕的姨娘身上砸。父亲虽气愤,但碍着妻子刚刚病故而不敢动她,无奈之下只得让陛下将她接入宫中。
“你已经被父亲从家中赶了出来,还想让陛下也将你赶出宫去吗?”
这是他在带阿荧换衣裳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3章 太后
阿荧随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嬷嬷到了太后的宜坤殿。这时候太后正拿着剪子修剪盆景,阿荧认得那太后修剪的是山茶花的枝叶,因为母亲喜欢此花的缘故家中也摆放了很多样式的山茶花盆景,她更年幼一些的时候母亲也喜欢在冬日的午后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亲自修剪山茶花。
“阿荧来了。”老太太见了阿荧,立即将手里的剪子交给了身边的宫女,走上前去牵阿荧的手道:“外祖母想死你咯。”
阿荧看着外祖母却没说话,因为她对这外祖母实在是不大熟悉,不过是逢年过节请安的时候见过几面。
老太太将她领到房中,让人给她端来了零嘴和玩具。她拣了一块马蹄糕往嘴里塞,却又见太后指着她吃的马蹄糕笑言:“对对对,你娘也爱吃这个,我们这些人都吃不惯。”
阿荧知道,这马蹄糕是岭南的糕点,娘是岭南人,遂爱吃这个,而太后生长在京城自然是吃不惯。
“你娘啊,刚从岭南过来的时候,也不爱说话。”老太太看着阿荧,笑而回忆道:“她是我堂兄的小女儿,被我领进宫当了养女。她进宫来的时候才六岁,比你还小。”
老太太说着,还对着阿荧笔画了一下,“你母亲生的又瘦又小,当年进宫时还不到你肩膀那般高。”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笑,最后又让阿荧到她跟前来。
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走向前去,太后用双手抚着她的脸细细端详了一会子道:“这模样倒生的跟你母亲有七分相似,就是胖了些。”
随后,她又喃喃道:“胖点好,还是胖些比较好。”
阿荧往后退了两步,坐了回去,只听外祖母又说:“你母亲比官家小三岁,在我身边养了十一年,十五岁嫁人了才出的宫。她跟官家两个人感情好的跟亲兄妹一般。”
而后,太后老人家又与阿荧念叨着兖阳长公主如何孝顺听话,如何知书达理,如何贤惠聪颖。
阿荧虽听着,但她觉得太后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母亲。
阿荧觉得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十足的怨妇。她总怨自己的夫婿不如他人体贴顾家,自己的女儿不如他人勤勉聪慧。
后来,母亲气得病了。她终日病恹恹的倚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阿荧不敢去看望母亲,因为有的时候母亲看着她时会不停地叹气,有时和她聊了几句后便无端端的发起火来。
阿荧很怕母亲,很怕很怕。
不止阿荧怕她,父亲也很怕她。
阿荧记得有一次父亲对姨娘抱怨说母亲就是一只不定时就要吃人的母老虎,身为公主脾性反倒不如烟花巷柳的姑娘柔顺。这句话恰巧被母亲听到了,母亲气得要打父亲,父亲便慌忙逃出了府中,躲在亲友家好久都不曾回来。
“你父亲是个老实人,他对你母亲很好。”太后说到此处突然不笑了,接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后对阿荧反复念道:“你父亲是好人,是个好丈夫。”
阿荧看着太后不言,二人皆沉默了好一阵。
适才她单独向舅舅请安时候,舅舅也告诉她父亲是一个好人。
其实阿荧并不知道他们为何都要对她说这样一句话,她没有觉得父亲是一个坏人,她也并不清楚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荧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好父亲。
也许,父亲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丈夫亦是一个好父亲,只是她与父亲太生疏了,总没有机会好好了解。
“我累了。”阿荧回过神来,见外祖母闭目轻声道:“彩玉,将阿荧带出去玩罢。”
一个莫约四十岁的妇人对太后道了一句:“是。”而后她走到阿荧身边拉着阿荧的手道:“小郡主随奴才到外边玩儿。”
阿荧垫着脚从椅子上下来,跟着那个叫彩玉的宫女往殿外走。
她边走着边回望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隐约看见老太太脸上有一行泪痕。
“小郡主,你可有什么想玩的?”彩玉半蹲下来问她道:“秋千,九连环还是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