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79)

后来,那门亲事自然就退了。李牧自此发了疯似的迷上了舞枪弄剑,经常一练就练到汗如雨浆,精疲力竭。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依赖任何人,哪怕他只有一条正常的胳膊。机缘巧合,李府的一个门客向李牧的父亲举荐了一位练武之人,父亲便让他教李牧功夫,那人教了李牧一些剑法和拳道,便离开了。李牧请求他留下,他只道他能教的都已经教了,至于李牧能不能把他教的融会通透,就要看李牧自己了。几年后,当李牧夺得郎中令的头筹时,他想他大概没有辜负师傅的教导,只是师傅在哪儿,他也寻不到了。

“我不敢嫌弃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怕你跟她一样……”李牧话没说完,阿梨猛地抱住了他,明明是她受伤,可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反而受伤更重,更需要关心、呵护呢?

“对不起!“李牧道:“你不在的这四年里,赵国战事不断。我想你在襜褴也好,至少还有人照顾。若是在雁门,万一……”

“不许胡说!“阿梨捂住李牧的嘴。

李牧握住阿梨的手,亲吻她的掌心,道:“你可知道,听到你要嫁人的消息,我快急疯了!我明知道草原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可我没有办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他人。你道我自私也罢,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阿梨眼睑微垂,柔声道:“将军就是不来,阿梨也一样不会嫁给铎烈太子的。”

“你说什么?那些人……”李牧讶异。

阿梨轻轻点头,道:“虽然失信于铎烈太子,可阿梨真的没办法嫁给他,阿梨的心很小,已经住不下其他人了。”

这一天,可真是惊喜一个接一个,难怪今日的行动那么顺利,原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助阿梨离开,等等,李牧突然定定地盯着阿梨,问:“你本来计划要去哪里?”

阿梨看看李牧,又垂下眼眸,低声道:“阿梨也不知道。”

“不知道?”李牧的声音很清冷。

“也许去保福县,也许去其他附近的城镇,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去邯郸,其他地方我也不熟。”阿梨低头。

“没想过回雁门关?”李牧不敢相信。

阿梨低头不语。

李牧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就要冒出喉咙来了,他倏忽一下站了起来,又坐回去,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如果他今日不去,以后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静默半响,阿梨拉了拉李牧的袖子,李牧还在气头上,挥袖移开了。阿梨靠近又拉了拉,道:“将军生气了?”

“你说呢?”李牧侧目。

阿梨倏然贴上,在李牧的脸上轻啄了一口。李牧的眼里终于闪过笑意,不过也只有一闪的功夫。“去邯郸,或者去保福,你一个人要如何生活?”

“这个我倒想好了,阿梨其他的不会,唯一煮食还算不错,我想找个铺子卖卖松饼,再不行,就开家饭馆,应该够养活自己。”阿梨道。

“你倒想得明白!要是遇上地痞无赖,你要怎么办?”李牧问。

“将军如此轻视阿梨吗?阿梨在雁门那两年的剑是白练的吗?如今的我,除非遇上将军这样身手的,一般的小无赖,我还不能应付吗?”阿梨撅起嘴。

“一个能应付,十个八个一起呢,你以为一个人生活像你想的那般容易吗?”李牧气得不轻。

“谁说要一个人了?”阿梨反驳道。

李牧一拍几案,腾地站了起来,怒问:“跟谁?”

阿梨不紧不慢地道:“阿梨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可无论如何都得找两个帮手不是?我担心生意太好,两个人可能都还不够。”

“你想得倒容易。”李牧又坐回了原处,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阿梨自是知道不易,可是她总不能活活把自己饿死吧!说到饿,阿梨的肚子突然咕咕地响了起来,她一脸委屈地看着李牧,道:“阿梨饿了!”

李牧这才意识到,已经快人定了。他走出去跟舍吏交代了几句,依旧回房。“已经过了饭时,他们现在去做,估摸着要等多一会儿才行。”

阿梨眨巴眨巴眼睛,从袖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摆在几案上。李牧眼睛一亮,竟然是风干牛肉!他一把把一整包都移到自己面前,毫不客气地吃上了。

“阿梨呢?”阿梨今日才发现他是如此不怜香惜玉之人。

李牧又塞了一块入口,道:“已经让舍吏去安排了。”

阿梨气鼓鼓的把牛肉移回自己面前,刚拿起一块,却又被李牧夺了回去,塞到他自己口中。

“阿梨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一点东西呢!”阿梨鼓气道。

李牧却听而不闻,自顾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阿梨扑过去抢,李牧身子一侧,让阿梨扑了个空。阿梨气得爬起来又扑,可她哪里是李牧的对手,几次失手,李牧已经解决了所有的牛肉。

阿梨恼羞成怒,对着李牧一顿绣拳。李牧反击,一个勾手就把她勾入怀里,道:“你今日从早到晚没吃过东西,那我呢?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已经食不甘,寝不安;听到你要嫁给那个铎烈,我更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一心念着你的委屈,可曾有一刻想过我?你没来雁门以前,我觉得自己过得也还不错;你来了,把我无波无澜的生活捣得天翻地覆,然后不管不顾地就那么一走了之,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阿梨明明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占理的,被他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是她把将军无限美好的人生搅了个七零八落。谁说他内敛?谁说他不善言辞?这个家伙骗了全世界,还让她心甘情愿地奉他的话为真经,就是让她死她也无惧无怨。

阿梨饿得肠子贴到后背了,舍吏才把饭食送来,她顾不得看案上到底是什么,抓了筷子就吃,吃下一口却突然停了下来,旁边的人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将军特意让舍吏准备的吗?”阿梨问。

“嗯!”此时正是五彩菇繁盛的时节,这驿舍后面就能采到。早在昨日,他就已经让舍吏去准备了,他知道她定会喜欢。

看阿梨吃饭,李牧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了阿梨面前。

阿梨定睛一看,竟然是她的五彩石,阿梨看着李牧,问道:“将军去找兄长……司马上卿取的吗?”

李牧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阿梨习惯性的称呼司马高为兄长,本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她叫了六年,可她那么着急改口倒是让李牧心里不舒服。“他似乎很关心你,那日在紫金山,你急急离开是因为他寻过去了,是不是?”

阿梨点头:“那次阿梨是偷偷出去的,原想着只玩一两个时辰就回去的,不巧被发现了。”而且自那之后,她连用马的机会都没了。

“司马上卿他……对你如何?”李牧盯着阿梨问道。

“他……很好。那些年,若不是有他,阿梨大概早就饿死了。”阿梨叹了一口气,又扒了一口饭。

“你喜欢吃炸酥?”李牧突然问道。

“嗯?将军怎么知道?”阿梨意外,她不记得她跟他说过。

“你还喜欢吃柚?”李牧又问。

阿梨点头。

李牧的脸色瞬间转过四季风景,春花秋月,夏风冬雪,丰采灵动,然声音却不如脸色那般幻彩多变,几乎听不出喜怒: “司马高对你不错,听说他把邯郸城东的炸酥师傅请到了府里;还特意请人千里迢迢去云梦泽给你买柚。”

阿梨还是点头。

“你倒是跟他走得近!”李牧道。

阿梨放下手中的筷子,双眼盯着李牧看了许久,狐疑道:“将军不会是醋了吧?”

“嗯……醋了!”李牧认了。

“唔!”阿梨眉眼一挑,点了点头,问道:“将军不相信阿梨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司马高是相国千金在邯郸一众世家子弟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君,仪表过人不说,还饱读诗书,位高权重,必是比我李牧强出千万里的人。你在司马府多年,他对你也照顾有加,而那一切原本是属于我的,如果一开始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不是你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是不是我们的生活会大不一样。”李牧道。

阿梨的眼里泛起了涟漪,他明明那么好,为何要妄自菲薄,自轻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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