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戈!”阿梨见李戈在跟一群将士练习射箭,便亟亟地跑过去凑热闹。
“嗯!还不错!继续努力!”阿梨拍拍李戈的肩膀,算是鼓励。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阿梨,李戈的箭术虽不是营地最出色的,却绝对能排在前三,而这个长得跟女人似的弱不禁风的人竟然只觉得还不错!
“那你来试试!”李戈不服气,把弓递给阿梨。
阿梨正心痒痒,二话不说,接过来对李牧说:“很久没拉弓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射得准。”
李牧暗笑不语,她倒是聪明,还没射发,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阿梨瞄了瞄箭靶,对着李牧嫣然一笑, “咻!”的一声箭已离梢,阿梨抬了抬下巴,满意地拉了拉嘴角。所有人似乎都不敢相信,那支正中靶心的箭是阿梨射的。
“啪啪啪,啪啪啪!”身后传来鼓掌声:“好箭法!” 来人称赞道。
阿梨打量来人,一字眉,秋水眼,身长七尺有余,相貌堂堂,英气逼人。阿梨看向李牧,李牧好似若无其事地扫了来人一眼,介绍道:“这位是周国尉。
“哦!在下常梨,见过周国尉!”阿梨施了个礼。
“常……兄!”虽然他穿了男装,可周顺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阿梨姑娘。“常兄好箭法!”
如果是正常中原女子,此时应该会答说:“只是碰巧射中而已,让国尉见笑了。”可阿梨的回答只有二个字:“多谢!”
“要不我们比试比试!”李戈始终是孩子心性,免不了争强好胜。他怎么都不信,他会输给一个女子。
李牧刚想叫大家继续练习,谁知阿梨竟然很没眼色的又开口了:“你个小毛孩,我跟你比有什么意思,胜之不武。”
李戈被噎得话都讲不清楚了:“你……你……那……那你跟周国尉比!”
“好!好!”将士们开始起哄。
马背上的民族,成日里做的事情就是骑马射箭,吃喝比武,马背上长大的人,性格豪爽,从不拒绝任何挑战,要是在襜褴她会跳上马,举起弓,说比就比,谁怕谁。近五年的中原生活,她多少还是学会了一点中原的语言礼仪,当下答道:“听说国尉骑射技艺高超,有幸能见识一下是阿梨的荣幸!”
“哦?常兄想比试骑射?”这确实在周顺的意料意外,赵国女子会射箭并不出奇,然而会骑射的少之又少,个别会的,也是花拳绣腿,做个样子而已。
“可否?”阿梨挑眉问道。
“有何不可?”周顺哈哈大笑。转念又道:“不过既然是比赛,需有赛筹才有意思。”
“国尉有何想法?”阿梨问。
“素闻常姑……常兄厨艺了得,若在下赢了,希望常兄可以专门为在下做几味小菜,饱饱口福,可否?”周顺道。
阿梨听了,笑道:“国尉喜欢的话,不管输赢,今晚都让国尉吃到阿梨做的菜。”
“哦?当真?”周顺说着还瞟了瞟站在一旁的李牧,眼神中不乏得意之色。李牧很不屑地回了他一眼,心想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做的,不过给你个顺水人情罢了。再说了,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话说这其中有个小插曲,半个多月前,也就是腊八节的第二天,阿梨承诺了李牧要给他做卤肉,但是当天营地有事,李牧就让李戈回去告诉阿梨一声,说不回去吃晚饭,叫她不用准备了。但是阿梨已经做好了,于是把饭菜都装进一个大碗里,让李戈带给李牧吃。李戈回到营地的时候,正赶上开饭。周顺是个出了名的长鼻子,李戈一到,他就闻到了味,吵嚷着要吃。李牧想了想,给张虎跟三个国尉每人都分了一块,然后就自顾自地吃起来了。周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道:“就一块,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嫌少?那还给我。”李牧很不客气地道。周顺自然是不会还,一转头,发现平时爱凑热闹的李戈,竟然一个人坐得远远的,周顺跑过去一看,他也在吃卤肉!而且,李戈一看他过来,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让他连抢的机会都没有,气得他胃口全无。今日机会送来,他自然不会错过。
周顺随即吩咐下属去安排靶位,自己则跟阿梨去马厩选了两匹快马,一切准备妥当,现场已经围满了前来观战的将士们。
约一里长的道,每间隔十丈设一个靶位,一共十五个,来回两次三十发箭。随着发号旗手的一旗号令,两人一前一后出发,一箭,二箭,三箭......,前十五箭两人都全部射中靶心,到十六箭时阿梨突然失手射偏了,现场马上传来惋惜声一片“哦!” 。接下来两人都箭无虚发,出人意料的是,到二十九箭的时候,阿梨又失手了,这次竟然连靶都没上。胜负已定,将士们嘘了一口气,那悬着的心似乎也终于放了下来,要是国尉输给这个长得跟女人一样的家伙,这面子上实在过不去,这个结果是大家都满意的,随着最后一箭发出,场上爆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山谷,那气势像是打赢了胜仗一样。
所有人里,只有两个人欢快不起来,一个是周顺,以他的观察,阿梨那两箭不应该会失手,她是故意的。他周顺不是输不起的人,更何况,就算阿梨全中,他们也是打个平手,然而他也明白她是在帮助他提升他在军中的威望。另一个沉默的人是李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阿梨的身份不简单,看了今天的骑射,他心里越发不安:“阿梨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兄!”阿梨乐呵呵地跑到李牧身边。
李牧舒一口气,拉回思绪:“跟谁学的骑射?”
“哥....”阿梨顿了一下,纠正道:“是兄长教的.” 阿梨没撒谎,确实是哥哥教他的,只是她隐瞒了她是襜褴人的事实。
“教得很好!阿梨的兄长应该是位骑射英雄,有机会,一定要为我引荐一下。”李牧没有错过阿梨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
边塞的冬天日短夜长,酉时未过,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将士们二十人一围各自就坐,后军的士卒们推着车将一桶桶的牛肉,羊肉和干面馒头分发到每一围,军中是禁酒的,可过年这一天例外,每一围都有一小桶屠苏,每人半碗的量,图个意头,应个节,不至于喝醉,还可以驱寒。军中伙食从来都只为吃饱而非吃好,一年到头也只有这顿年夜饭最值得期待,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勾注山上空,训练了大半天的将士们早已是饥肠辘辘,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等着一声令下,然后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
阿梨跟李牧一起,这一围除了有她熟悉的刘医师和李戈,还有裨将张虎,上、中、下军的三个国尉孟庆,陈柏和周顺,李牧都一一给阿梨做了介绍,将领们自然也都知道, 她就是李牧从滹沱河边救回来的女子。
李戈将所有人的酒满上,李牧向所有人举杯:“这一年来大家辛苦了,李牧敬各位!”
“敬将军!”大家碰杯而干。
一轮过后,阿梨将身后的筐箩拉到旁边,把一碟碟的菜摆到刘医师面前,替他将酒满上。
“这是....?”刘医师看着李牧问,李牧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是阿梨亲手做的一点吃食,不知合不合刘医师您的胃口,是阿梨的一点心意,多谢您这么长时间来对阿梨的悉心诊治,阿梨敬您一杯。”阿梨举杯。
“姑娘无需客气,我只是尽医者本分而已。” 刘医师其实一直不是很喜欢阿梨,他看得出来李牧对阿梨的心意,他当李牧是自己的儿子,天底下所有的父母对儿媳都是百般挑剔的,更何况是如此来历不明的女子。他之前暗示过几次让她离开,没想到她竟然厚着脸皮呆到现在还不走。然而,他心里虽如此想,也明白李牧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说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拂了阿梨的面子,还是领了这份心。
刘医师喝下一口酒,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咀嚼了二下就停了下来,满含深意地望向阿梨。
“不合您口味?”阿梨见状忙问。
刘医师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竟然是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老伴去世后,刘医师还是第一次吃椒聊鸡,除夕夜吃到地道的蜀地菜,刘医师想起了家乡,想起了老伴,想起了他意外过世的不到六岁的儿子,想起了在蜀地的一切,他不免情绪激动,心生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