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28)

李牧站在厨房门口,看阿梨俨然一个伙夫长,指挥着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将军!”冬儿见到门口的李牧似乎吓了一跳,小兰、小五见将军来了也马上施礼,不再喧笑。

李牧一到,三人都不敢出声了!阿梨想不通,将军有那么可怕吗?阿梨微笑着唤了声李兄,他确实说到做到,回来接她了。

“昨夜里不是已经做过了吗?你是想把整个正月的菜都做上吗?”李牧说着走了进去。小五正把一大把椒聊投到烧得烈烈的热油里,炸得呲呲作响。马上,一股浓烈的辛辣味扑鼻而来,李牧忍不住直咳嗽。

“这是要炒什么菜?”李牧好不容易止住咳。

“将军你哭了?”虽然阿梨自己也被熏得眼泪直流,却还忍不住打趣李牧。小五,小兰和冬儿互相打了个怯怯的眼色,这阿梨姑娘也忒大胆了,老虎的胡须她也敢撩?

李牧盯着阿梨,忽然“嗤“地一下笑出了声,这一声笑可把小五他们吓坏了,他们在府中多年,还从未见将军这么笑过,这到底是真笑还是暴怒的前奏?小五呆愣愣地站着,已全然忘了锅里的菜,阿梨大叫一声:“糊了!”,从小五手上一把抢过勺子,快速翻炒起来。一番手忙脚乱后,大家才发现将军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姑娘,你的脸.....”冬儿见阿梨脸上一片灰黑,鼻头上还有一点淡黄色的黍粉浆,随即抽出帕子一边替阿梨抹干净,一边抿嘴忍笑。小兰见状也在一旁掩嘴偷笑。

“臭丫头,刚才将军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笑!”阿梨嗔怪地轻拍冬儿的头。

李牧在书房看了近一炷香的书,阿梨才抱着个小筐箩姗姗而来。 “这又是什么?”李牧指着那小筐箩问。

“刚才做的菜。上回将军提过刘医师是蜀地人,阿梨特意炒了椒聊鸡,煮了椒聊鱼,再油炸了些椒聊菽,是阿梨的一点心意,多谢他这么长时间来的诊治。”阿梨说道。

“只是给刘医师?”李牧扬眉。

“李兄只要一日在军营,恐怕都没有办法吃到阿梨做的团圆饭了。”阿梨万般惋惜地摇了摇头,叹气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明年过年她还在这里?是这样吗?

“怎么,李兄想吃吗?”阿梨见李牧盯着筐箩发呆。

“我怕辣!”李牧回过神,摇头道。

“别担心!阿梨做了好多,有辣有不辣,还有小甜饼呢!将军先尝一个!”阿梨说着从筐里拿出一个饼,递到李牧嘴边。

李牧僵了僵,伸手去接,阿梨却很快拿开了,道:“将军刚才摸了书简,还没洗手呢!”李牧放下手,阿梨才又把饼移回他嘴边,喂孩子似的:“啊!”

李牧无奈,只好张嘴。甜饼还热着,一口咬下去,酥松可口,再咬一口,丝丝清甜,软润盈盈,阿梨把剩下的半个一并塞到李牧嘴里,拍拍手上的饼碎,道:“其实,阿梨也没洗手!”

李牧一听被噎住了,不停地咳嗽。阿梨赶紧倒了杯水,递给他:“喝口水!”一边还给他拍背:“骗你的,骗你的!我洗了手!筐萝外面的布套也洗过了,很干净!”

李牧缓过来,拿起案上的书,在阿梨头上敲了一下。

“哎呀!痛!”阿梨捂着头大叫。经验告诉她,不管是真痛还是假痛,大声嚎叫一定是对的。首先,嚎叫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其次,对方以为打重了,会停下来;再者,声音可以引起他人的注意,让对方有所顾忌的同时,还能招来帮手。这一招她在襜褴被哥哥教训的时候,屡试不爽。

然而,她料错了,这里不是襜褴,这个人也不是哥哥,救兵没招到,她的头又被敲了一下,她只能继续叫痛。

李牧放下书道:“就是要让你痛,长长记性,竟然赶戏弄本将军!谁借给你的胆子?还是你压根没听过本将军的名声?”

“听过听过!“”阿梨护着头。

“听到什么?”李牧又把书拿上。

“说李将军英勇威武,刚毅果敢,为人清雅,品性高洁,呵呵……”这一番马屁拍得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

“还有呢?”李牧忍着笑,我看你还能编多少?

“还有?还有就是……这么多了还不够?”阿梨被问倒了,嘴里咕哝道:“清雅高洁不过是为人乖张,孤傲不羁,说刚毅其实是说你脾气又臭又硬,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许再说牛!”李牧喝止。

“我说了吗?我说出来了?”阿梨滴溜着眼珠,心想自己这下死定了。

“你说了!”李牧握着书在案上敲了敲,再敲了敲。

“呵呵!那是别人说的,阿梨是真的觉得将军威武豪迈,英姿飒爽,器宇轩昂,高雅非凡。”阿梨说完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牧终于没忍住,弯嘴笑了,亏她脸皮够厚,这都能说得出口。

“甜饼好吃吗?”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借坡下驴阿梨最是擅长。

“还不错!”李牧答道。

“只是不错啊!”阿梨很是失望,“将军觉得哪里欠缺,阿梨下次再改进。”

“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饼!”阿梨每次都对“不错”二字不满,他只能改口。

“李兄能猜出是什么馅吗?”阿梨欢喜得不得了。

“蜜糖榛栗蓉。”李牧虽然不挑食,但是对于用料搭配优劣,他却是能吃得出来的。

“怎么猜得这么准?李兄你是不是偷看阿梨调馅?”阿梨觉得不可思议,她做什么他都能猜中。

“你看我很得空吗?”李牧把书放下,站起身来道:“走吧!”

李牧给阿梨挑了一匹白色的马,正想扶她,谁知阿梨一个漂亮的翻身轻轻松松地就跨了上去。

李牧扬起了嘴角:“不错!” 这匹马是代地纯种马,矫健高大,一般的女子根本没办法自己上去。

“何事不错?”阿梨扬起头,她要是有条尾巴,估计早翘到天上去了。

何事不错?轻松上马翩若惊鸿不错;识大体顾全局为李牧着想不错;心细入微、感恩图报不错;古灵精怪、冰雪聪明不错;她若是能在自己身边更是不错。

“要不要比试一下?"阿梨又向李牧邀战。

“好啊!” 李牧话音刚落,阿梨已经驾的一声冲了出去。

李牧一直跟在阿梨身后,直到快到营地路口时,才一个加速,越过阿梨停在路口等她。

李牧斜眼看着阿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阿梨当然知道李牧之前是让着自己,却是嘴不认输:“李兄也只比阿梨快一点点而已。"阿梨说一点点的时候还掐着指尖,就快了指尖那么一点而已。

代地和雁门南控中原,北扼大漠胡地,是塞北蛮族入侵中原的必经之道。勾注峰延绵几十里,山岩耸峭,绝壁天险自成,从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进入军营大门,东向望去是十里悬崖,飞岩绝壁,险壑陡峭,纵横交错。营地背靠崖壁而建,排排军帐蜿蜒如练,旌旗飘扬,将士们正在进行训练,练习骑射时马蹄的“得得”声,箭出鞘的“飕飕”声,将士们雄壮有力的口号声,鼓励声,喝彩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着在山间回荡,场面雄伟壮观,神圣而庄严,让身处其中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热血澎湃,情绪激昂。

李牧带着阿梨走向将军营,经过的将士无不立定行礼,将军,将军的叫了一路。阿梨第一次到营地,将士们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要艰苦得多得多。雁门四月雁不回,边塞的冬季漫长苦寒,冰天雪地,呵气成霜。经年累月的边塞生活,将士们的脸大多已经被风染得青黑,呆的时间越长,色泽越深沉。灰哈哈的粗布靴来往于雪地上,鞋面都已湿了一大半,有的鞋头张开了嘴,露在外面的脚丫子冻得通红,脚趾甲里塞满了常年累积的黑色泥沙,看来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陈年老垢,想必只能用佩刀才刮得掉。

新年是中原人最隆重的节日,宫里会举行年头岁尾最盛大的祭祀仪式,感谢上天过往一年的保佑、祈祷来年四海升平,国富民强;百姓们也会摆上美味佳肴祈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天,农民农闲,手工业作坊停工,商贾休市,官吏休沐,不论富贵贫贱,权高势弱,举国同庆。然而军队,特别是边塞的军队是不同的,越是欢天喜地,愉悦祥和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加强防范。

上一篇:非君不似下一篇:荼蘼花底当年事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