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59)

切回正题,开门见山,云湦道:“霍二,你是个聪明人,本公子的名号全余杭也无人不知道,今个儿找你是有要事,你若是好好配合,我即刻命人给你疗伤。”

云家富可敌国,唯一的嫡长子云湦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九重城里的太医只要云湦一开口,人家便挎着药箱千里迢迢跑来诊脉。

霍二审时度势捣蒜般点头。

云湦勾唇一笑,徐徐展开画卷,指着上面的姑娘道:“其一,你可认得她?”

“噢!不就春风十里楼死的那个吗!”

“嗯?”

“……噢——是我苦命的外甥女嘛!”霍二脑子飞速运转,拍了拍脑袋,开始哭惨:“外甥女好惨啊,小小年纪没了爹娘,本以为进春风十里楼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

“闭嘴,焉要胡诌乱道,你以为贫道找你前没探查你的底细?挑重点!”周涣瞪人。

霍二嚎道:“苍天可鉴,这么多把剑围着我,我哪敢呐!”

“好吧,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从哪里拐来她的?”云湦慢悠悠卷起画轴。

“……冤、冤枉啊!我霍二偷鸡摸狗,可却从不做拐卖妇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那、那丫头确实不是我外甥女,但她是自己跟着我的,我甩不掉,这才、才……”

第51章 疫起霍家村(1)

怕他们不信,霍二对天竖四根手指:“我霍二对天发誓千真万确!小的是霍家村人,前几天一远方表舅死了,想着回去哀悼一下弄点零花钱花花,离开的时候,那丫头就跟着我了,怎么赶也赶不走,非要嫁我!我个老光棍养自己都难,哪能养她啊,于是就……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云公子,云公子你问完了吧?那婆娘打得我好疼啊,求求你找个大夫吧……”

兰成接到孟惊寒的灵力信号奔赴霍二家,周涣跟着孟惊寒踏出院门。

兰成表情凝肃:“兰某随诸位前辈观看一番,收益颇多。尸体与一般疫病无异,尸体肿大,肌肤呈紫红色,浑身生烂疮流脓。兰某又去隔离院看了一番:活人身上青紫交错,烂疮纵横,实为人间惨案,只在一本海外医书上见过。”

那厢,云湦已问得差不多,遵循诺言,给霍二邻居一些银两托他们把人抬去云府请赛华佗治伤,大摇大摆走来,听到兰成的答复,悄声问周涣:“小师弟,你可知病人最怕听到大夫说哪句话?”

“回家吃点好的?”周涣疑惑。

“我们决定以你的名字来为此病命名。”

嘀咕声不大却也不小,另外二人耳清目明,听得清清楚楚,兰成忍俊不禁道:“二位小友真是单纯乐观。此病来势汹汹,不仅残害骨肉肌体,对精神亦荼毒甚深,病人们往往举止疯癫,喜怒无常,痛苦难耐却又无法寻死,令人扼腕呐……”

“师父,那咱们现在就去霍家村?”周涣跃跃欲试道。

“不可,缺人。”孟惊寒甩了甩拂尘。纤细雪白的尘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落在玄青衣间,仿佛山巅至白的冻雪。

“缺谁?”周涣继续跃跃欲试。

“刚被青涯你气走的那位呀。”兰成接过话茬。

……周涣蓦然拧眉,望向孟惊寒:“师父你要她来干什么!”

兰某莞尔:“小友以为是雁来喊她来此,殊不知是我与雁来云游在外时接到雨师姑娘的来信,方知余杭有异,如今奔赴霍家村怎有少她的道理?且,实在有用事需她相助。”

“哦,她能有什么缺一不可的作用?”

“青涯可知她身边的小兽是何物?”

周涣哼鼻子不愿回答。能是何物,按照她的取名审美不是叫二黑就是叫黑二,一副中看不中用的模样。霍二触目惊心的伤历历在目,周涣赌气地别过头。

孟惊寒眄人:“涣儿。”

不消他说,周涣便知道师父的意思,这是在训他不可背后非议他人,他不服地嘟哝嘴,最后干巴巴应道:“知道了,师父。”

兰某摇头:“兰某说出来青涯可不要惊讶,那小兽名曰獬豸。”

周涣略吃惊地抬眼,须臾察觉不对劲,鄙夷道:“先生别开玩笑了。”

他虽乃凡人,却对神兽魔禽颇有认知。獬豸素有清正光明的美誉,能辨曲直、止争端,雨师妾怎么会有獬豸做宠物?而且威风凛凛的神兽怎么会变成那样子?

兰成与孟惊寒同辈,便是周涣的长辈,有心逗弄小辈,道:“信与不信皆在本心,青涯小友借着道歉的由头见她,不就可以当面询问小兽的身份?”

周涣疑惑地问:“为何我见她非得借着道歉的由头,我难道不可以光明正大见她?又非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兰成道:“可小友有错在先不是么?獬豸作为神兽,天地间唯有几只存活,霍二要吃它,雨师姑娘焉能不发火?”

云湦道:“我见她走前似是有话要对你说的,霍二是个地痞流氓,他的话不可全信。”

周涣迟疑道:“可是……”

云湦拍了拍他的肩,煽风点火道:“其实你想大摇大摆也成呀。孟师叔光明磊落,你作为他的唯一弟子得师承风骨,再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哄不好的话有师兄帮你。师兄我可是无名山第一红娘,手下的善男信女从山上排队到山下,撮合的有情人不胜枚举。”

兰成见他脸色忽红忽白,却也知道少年人脸皮薄犯别扭,不能操之过急,叹了口气安抚孟惊寒。既然疫情是雨师妾率先发现并通知,料想不会撒手不管,先去霍家村看看,她随后自会赶到。

这般安抚着,一行人才终于踏上去霍家村的路。

霍家村位于余杭主城上游,依山傍水。

初夏时节,该是农忙时节,稻田里却没有农民忙碌的身影。田埂之中,迎面走来一瘦骨棱棱的白发老妪,背着一个与体型极不符合的大背篓。

进村时便吃了兰成的辟毒药丸,故而并不需避而远之。见她一佝偻老人却背着个装满猪草的大背篓,打猪草之事本该是年轻人做的事,但怎的只有她一个人,家中难道没有壮丁了吗?周涣走过去问。

老妪流泪:“我儿子啊……我儿子死了啊……死不瞑目……”

没想到揭开老人家的伤疤,周涣连忙道歉,想帮她埋葬他入土为安。

“不见啦,不见啦,不必了……”老妪摇摇头,抬起浑浊的眼打量他们,欣喜道:“嗳,你们也是行医的大夫罢?”

兰成上前一步问:“也这个字用得妙啊,难道还有别的大夫?”

老妪点头道:“村子染了病后,附近医师躲得要多远有多远,你们都是好心人呐,谢谢呐……”

兰成拱手道:“悬壶济世,医者仁心,老人家不必言谢。”

老人家一直点头:“好孩子,好孩子,我刚从后山回来,正要回家,你们不如来我家下榻。”

众人跟着她走在田垄间,兰成咦了一声,招手道:“雁来,你看。此处水田浮萍繁生,蝌蚪浮曳,并没有人种田。起先见村子渺无人影,以为是都吃晌午饭去了,现在看来却不是。本该是农忙时节,却并不见人影,奇怪奇怪。”

孟惊寒道:“民瘼在即,闭关门户,属实无奈。”

兰成摇了摇头。

老妪家在不远处,是间小院子,虽然简陋但十分干净整洁,院角一棵槐树已经打起了洁白花苞,树下一张方正小木桌与几把小板凳,木桌上是没剥完的豆角。

坐下后,老妪起身去屋里倒茶,大黄争得周涣允许跑出去和野狗兄弟们撒欢,狗尾巴刚消失在拐角,篱笆外传来道响亮而热情的声音,一个黑皮灰袍的中年男子牵着小儿站在院门口,高声道:“霍大娘开门!本神医来送药!”

霍大娘急忙跑出来接过药碗。中年男人见院中还有其他人,嘀咕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霍大娘谢他的神药,招呼他留下来用顿饭,那人缓过神乐呵呵一笑,讽道:“这么多人哪有心思吃饭。”说罢牵着小儿走了。

周涣心道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霍大娘递上几碗凉茶。农家没什么好东西,这枇杷叶凉茶是霍家村的特产,希望粗茶淡饭不要嫌弃,至于那个黑皮男人,脾气虽然古怪但心是好的。

“好?”留下的药碗还停在那,黑黢黢浮着油花的汤药散发着诡异的异味,周涣刚端起来,一股苦中带甜甜中带腻腻中夹带怪异肉腥味的虎狼之味汹涌扑来,熏得两眼发泪险些摔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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