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家大妹子了!”年轻妇人一下子炸了,站起身想要理论。
“我们家没你这么丑的!”海棠认真地附和。
“你,你,这小女孩,你咋这么说话呢?”年轻妇人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十分难堪。
旁边的小女孩全当听不见,小口喝着面汤,几乎要把整个脸都埋进面碗里了。
“是了,这位……额女士,”蒋婶子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词,还是老头子当年教给她的。
心里有底气了,蒋婶子便一口气往下说:“你愿意怎么打扮你闺女我们没意见,但是我就喜欢这么打扮我孙女,你要是羡慕嫉妒,那我也没办法。”
“有句话说的好,不遭人妒是庸才,我们家娇娇啊,长得漂亮,打扮了更漂亮,你羡慕了是正常的。”
最后一句,蒋婶子是一脸嘚瑟地说完的,语气十分傲娇。
海棠被逗乐了,学着蒋婶子的模样,昂头看着那个阿姨。
小女孩似乎是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终于从面碗里抬起头来,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妇人,又看了看蒋婶子,见对方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把视线放到海棠身上。
海棠嘴角微微扬起,冲着她点头,虽然那个阿姨挺让人讨厌的,可是看见这个小女孩,海棠觉得对方也挺可怜的。
被自己的亲妈这样糟蹋,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暖不暖和,手上还全是冻疮,平日里在家肯定没少干活。
那个阿姨连衣服和鞋子都不肯买,还只给女儿喝面汤,简直就像是后妈。
小女孩瑟缩了下,低头不敢看人,好一会,感觉海棠没注意自己了,这才继续看,眼中流露出艳羡的情绪。
年轻妇人咬着唇,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又被蒋婶子怼的无话可说。
刚才确实是她嘴贱了,没摸清对方底细就贸然开口。
“哼,小小年纪就这么爱美,长大肯定不学好!”年轻妇人恶狠狠地瞪着海棠,发现身边的小女孩还在愣神,顺手拍了下她的脑袋,揪着小女孩的耳朵骂道:“小贱货还不走是想在这里住下吗?”
“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偏要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走出店门,妇人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海棠有点难受,没想到心里的猜测成真了。
她抬头看了眼,那个小女孩正好也回头了。
两人对视一眼,小女孩瑟缩了下,急忙扭过头去。
海棠叹了口气,望着蒋婶子的眼神,有点忧伤。
“别难受了,咱们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管她们!”蒋婶子摸了摸海棠的头发,安慰着她。
海棠微微摇头,想说点什么,又止住了。
就算小女孩再可怜,始终是别人家的事情。
即使是后妈,至少小女孩也算是有个家,有人养活。
“奶,你觉不觉得,那个小女孩有点眼熟啊?”
说起这个,海棠心里就感觉怪怪的。
那个小女孩,身上有一种让她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一种特别的气质。
即使是被这样的后妈教养着,她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明亮,没有一丝不好的杂质。
“哪有,奶还是第一次来省城呢!”蒋婶子一头雾水。
“我也有这种感觉。”
正在海棠以为自己想错了的时候,朗盛开口附和了。
第175章 痛骂
“你也有?”
海棠很是惊喜,有一种自己被肯定了的欢喜。
朗盛略点点头,眉宇微皱,显然也陷入了和海棠一样的困境。
对那个小女孩感到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事啦,咱们以前又没有来过省城,肯定是没见过,你们认错了。”蒋婶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便想将话题带过。
海棠微微叹气,心里还是有点纠结。
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应该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只是显然家庭环境不好,加上有一个后妈,所以长得瘦瘦小小的,不如海棠这样玉雪可爱。
想到对方临走前那个艳羡的眼神,海棠怎么也忘不了。
老板重新上了一碗酥面,蒋婶子一边大口吃,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说:“老板你这个面汤做的很好吃啊!”
老板细长的眼睛便笑得眯了起来,用自豪的语调说道:“我们这个是老手艺,家里祖传的,干了几十年了,街坊邻居都说好!”
吃饱喝足,蒋婶子一行人就走了。
本来说要在省城逛一逛的,蒋婶子问了海棠的意见,海棠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林庭君。
之前跟踪二叔,听到了他和那个传信人的对话,还有林阿姨留给二叔的信……
想到林阿姨去了美国,海棠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她本来还以为二叔能够和林阿姨在一起,结果林阿姨却远走他国。
海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如果那天,自己没有配合二叔叫他爸爸的话,会不会林阿姨就不走了?
会不会林阿姨也能忘记上一辈的仇恨,安心和二叔过日子呢?
海棠想了想,没办法给出答案,毕竟她不是林阿姨,所以她也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奶,我们去东江火车站吧,之前二叔带我到省城,就是坐到那边的。”海棠故意“不小心”说漏嘴。
“你二叔?”蒋婶子诧异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那天海棠跟她说二儿子有心上人了,就把两个事情联想到一起了。
“行,那奶带你过去逛逛!”蒋婶子嘿嘿笑着应下,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看娇娇这模样,明显是蒋山潭上次带她过去的地方勾住了她。
蒋婶子就想看看,二儿子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要真是个好的,自己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帮着儿子说好话。
海棠看了眼朗盛和三爷爷,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朗盛纯属就是来作陪的,三爷爷嘛,这一趟出来,就是帮蒋婶子的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林家的宅子,在省城这边还挺出名的,海棠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周围有人在议论。
“你们知道了没?”
两个提着饭盒的妇女走过。
其中一个鹰钩鼻子的女人,神秘兮兮地开口,那鬼祟的语气,像是要说什么大事情。
“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
另一个身形丰满的有点不满了,用吊梢眼横了对方一眼。
“咱们省城,那个林家,那家的宅子被抄了。”鹰钩鼻子的女人继续说,语气自矜,对自己掌握了最新的八卦很得意。
“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开始抄家了?”路过的一个男人听到这事,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
鹰钩鼻子的女人于是更得意了,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要说起来,那一家子都是资本家,祖上就是靠着压迫我们这些工人和农民的,现在有主席带着,时代好了,他们还想继续压迫我们?没门!”
男人像是找到了同党,愤愤地痛骂道:“资本家就该死!”
鹰钩鼻子扬起一个自得的笑容,继续说着八卦:“那一家子的先生太太全都自杀了,听说是因为要抄家,怕过穷日子才自杀的。”
“你说这资本家,就是没觉悟。”
“咱们工人,勤勤恳恳地工作拿工资,日子不也过的蒸蒸日上了吗?他们只是刚要过穷日子,就开始受不了了……”
“还有啊,那家的小姐,听说是去美国投奔她的未婚夫了,这女人真不要脸,哪有女人自己送上门的道理……”
“啊,不会吧?大家小姐,也有这样的?”丰满的女人吃惊地托住了自己的三层下巴。
“不要脸,女人自己送上门,这要在过去,那就是淫奔!”男人往地上喷了一口唾沫,一起讨伐起林家那三口子。
海棠听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天晚上的传信人说的很清楚,海棠现在还记得。
林阿姨的父母,根本就是不是因为抄家自杀的,也不是怕过穷日子,只是为了自证清白。
对于一些自视清高、一身风骨的知识分子而言,有时候,往往是名誉的损失和污蔑,要比肉体的折磨更让他们无法忍耐。
海棠是能理解林家父母的,因为她也见过类似的情况。
很久以前,有个府邸的大家主母,因被污蔑通奸,为了自证清白,不惜悬梁上吊。
这种以死证清白的勇气,是少有人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