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看了他好半天，他意识到如果今天不在模拟舱内挨上一顿揍，亚当斯准将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请吧，准将。”他拉开了模拟舱的舱门，对亚当斯准将发出了邀请。
亚当斯嘴角一翘：“这才有点皇族的样子。”
在周秦进入模拟舱的同时，匹配中心安排的礼仪课老师也抵达了皇太子府邸。一个五十多岁穿着Omega专修学院教学服的男性Omega进入了裙楼。
“伊莱斯·克里斯蒂安岚下呢？”他在西侧裙楼大厅里问，声音硬板得像是最高法院门口的砖头。
“岚下还在午休。”侍从说。
“已经是一点三刻，而Omega还在午休？”男性Omega老师拉了拉自己黑色的长袍，把本身就抵到下巴的硬领又扯了扯，“我是专修学院的副院长，我叫贺宁。带我去岚下的书房，并尽快叫醒岚下。这样懒惰的行为，不应该发生在皇太子的匹配对象上。”
他的声音硬板里带着种尖锐的标尺，每一句话都让人不舒服。可是在场的侍女，只要是个Omega没有不认识贺宁的——他是个狂热的Alpha至上分子，认为Alpha是宇宙之神选中的优秀人种，而Omega只是这些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他宣扬所有的Omega都应该放弃独立生活，选择基因匹配的最优Alpha依附，全心全意放在打扮自己、回归家庭、生A育O上，把人生的目的变成向Alpha借DIAO，以生育数量多为荣。他的言论和变态的自律为他获得了大量社会上的Alpha支持，甚至连皇帝陛下也盛赞他作为一个Omega有想法、识大体，并任命他为帝国最高学府Omega专修学院的副院长。
可以说自从他担任副院长以来，帝国本来已经获得一定进展的Omega平权运动倒退了几十年不止。
伊莱斯被匆匆叫醒、下楼来到书房迎接这位副院长的时候，他知道本身只是走个过场的礼仪必修课，可能会成为皇帝陛下对他的再次敲打。
贺宁看到他，象征性地行了个礼：“日安，岚下。”
“贺老师，日安。”
贺宁戴上眼镜，仔细地上下打量伊莱斯：“头发，作为一个Omega太短了。我看你似乎还有剪过的迹象？”
“老师，到肩膀的长度刚好，再长的话会影响行动。所以我稍微修剪了一下。”伊莱斯回答。
贺宁板着脸，冷冷地说：“你修剪头发的时候，征求过你的丈夫的同意吗？”
“我不认为我需要——”
“一个Omega没有美丽的秀发，怎么能够向自己的丈夫展示自己最柔情似水的一面。”贺宁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解释，“我希望你为这个忏悔，将《Omega行为手册》抄上五遍。”他将那本行为手册扔在了书桌上，“这里面清楚地规定，Omega的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与Alpha结合后，便应遵从丈夫的想法，自己是不能伤害的。”
伊莱斯看着扔在书桌上那本小册子，不说话了。
然而贺宁并不打算放过他，从他未施粉黛的素颜，到他下楼时匆忙之间未扣好的第一颗纽扣，到他的谈吐言语都刻薄地挑三拣四，将伊莱斯批评得一无是处。
“岚下。”贺宁最后总结道，“我觉得您可能需要重新学习一个Omega的行为举止。毕竟一个贤良淑德的Omega绝对不是像交际花那样只张开腿就足够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伊莱斯听到这句话，抬了抬眼。
“您说的对，老师。”伊莱斯回答，“我确实应该好好地重新学习下一个Omega的本分。”
他走到书桌后，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Omega行为手册》，就像是从未因为贺宁的话感到愤怒。
周秦整个下午都在挨揍和继续挨揍中度过，他被据说“从未上过战场”“一个普通的军情分析员”亚当斯准将教训得够呛。
从模拟舱出来的时候，他感觉真实和虚幻没转换过来，差点没站稳。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亚当斯说，“下周我们再见面。殿下最好平时自己也多做准备，避免挨……熟悉熟悉操作。”
周秦一个人在教室的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刚才在虚拟空间里被亚当斯扔得上天入地的那份呕吐感压回去。
过了几分钟，任星雨走了进来：“殿下，吴管家让我问您是否回去用晚餐？”
周秦看了一下时间，点点头：“回去吧。”
飞梭上的十几分钟显得有些单调，周秦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点开了爱情之心的终端。
手机上的终端贴心地给了一个算法，将伊莱斯的各项指标综合成了一个情绪值指标。从正100到负100的情绪值形成了一个曲线图，可以更直观地监测到Omega的精神和生理状态。
伊莱斯的情绪变化不大，上半天总体处于0-10的范畴，在吃早餐的那会儿，情绪值到过12，周秦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出现，让他相对开心一点。
下午午睡起来的情绪值就开始了一个断崖式下降，直接从10降低到了-20，然后继续降低，最低的时候有过-50这样的数值，似乎伊莱斯的情绪非常不好，但是这个数值只出现了一秒。接着伊莱斯的情绪值就开始慢慢上升，一直维持在了-1形成了一条直线，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个时间。
周秦问任星雨：“伊莱斯下午在家里做了什么事吗？”
任星雨想了想：“下午应该是安排了一位礼仪课老师来为岚下讲课。”
“谁？”
任星雨翻了翻行程计划表：“Omega专修学院的副院长，贺宁。”
第13章
周秦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他可以装糊涂说自己没见识过中央主脑，也可以装糊涂说对帝星的政治生态环境一窍不通……但是贺宁狼藉的名声让他没办法假装不知道这么个人。
“伊莱斯的礼仪必修课不是走个过场吗？为什么会派他来？”
“这是由教育部和民政部共同拟定的名单。”任星雨说，“皇帝陛下已经亲自过目。”
周秦没吱声。
到家之后，吴管家早就在门口恭候。
“伊莱斯呢？”周秦边脱外套边问，“他为什么没来？”
“礼仪课的贺宁老师似乎给岚下留下了很多的作业，主要是抄写行为手册，岚下正在楼下的书房抄写内容。”
周秦感觉自己找到那个持续呈一条直线的“-1”情绪值从何而来了。
“请伊莱斯下来用饭。”
“好的，殿下。”吴管家道。
“等等。”周秦又思考了一下，“算了。别叫他了，让他做他的抄写吧。”周秦叹了口气，“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
“您呢，殿下？”吴管家问他。
“我？”周秦似乎有点走神，没理解到吴管家的意思。
“您的晚饭在哪里用？”
“送到三楼起居室，我一会儿过去。”周秦说完这话，转身乘坐电梯上了楼，他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在起居室里给自己泡了杯茶。
很快饭菜就送了过来。然而周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贺宁不能处理。
因为根本说不好是不是皇帝为了试探他对伊莱斯的在意程度而扔的一个饵。
但是贺宁的所作所为，如果他坐视不理，那么这个软弱怂包的皇太子的名号就坐实了。他确实想扮演一个没脾气的皇太子，但是再没脾气的皇太子也不会任由外人欺负自己的Omega。
这种微妙的政治推手把戏，可比跟亚当斯准将在模拟舱内打上几个回合费脑多了。
直到挂钟的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半，周秦才放下已经变凉的茶，用通讯器给民政部霍部长拨过去一个电话。这个时间，恰好是吃完饭过了一会儿，既不会让人觉得他迫不及待，又不会显得他犹豫不决。
电话很快接通，明显霍部长有他的联系方式。
“皇太子殿下，晚上好。”霍部长很有礼貌地问安，“不知道这个时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周秦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不会太急，他缓缓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今天回来，从管家那里听说，鄙人的匹配对象伊莱斯·克里斯蒂安的礼仪课老师由贺宁担任。”
“正是这样。”霍部长道，“这个课程匹配中心非常重视，皇帝陛下也十分关心。本着把事情办好办顺利的原则，我们和教育部一致选定了贺宁作为岚下的礼仪课老师。相信贺宁以他多年的Omega学术研究经验，一定会给予岚下新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