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问个明白。
“你真不知道吗?当初要我进东宫不是报复他吗?”
“懦夫。”德妃鄙视地看着启德帝,“这些话,从前我不会说,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了。”
提到那个人,她神情恍惚起来,“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金风玉露一相逢,真的胜却人间无数!”
看着她的表情,启德帝倒退一步,手扶着椅子的横梁,依旧不死心,“真是五弟?”
德妃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一滴滴地落在湖蓝色的软缎袄裙上。
灼灼恨意滔天,她盯着启德帝,“人贵自知,你当时已将被废,就苟延残喘不好吗?你已经带累了太子妃的家族,还有你那些良娣的家族。”
看着启德帝大受刺激的样子,她哈哈大笑几声,满脸痛苦,“你可真是自以为是,我宁家几百口,哪怕那些人我并不重视,个个让人厌恶,可是谁又想死?”
满屋子都是德妃愤怒的责问,谁又想死啊,谁又想死。
她不想,他也不想!他们活,就得有人去死。
“原来如此!”
启德帝遍体生寒,拂去往事的尘埃,怀疑终于有个交代,“因你我登上帝位,因你我失去母后。”
德妃不甘示弱针锋相对,“也因你坏我良缘。”
这一刻,终于从当事人嘴里听到了自己思了几十年的事,启德帝心里的愁云惨雾却已卷净。
“十八层地狱啊!”启德帝嘴角已溢出血丝。
他摇头,不知道怎么表述心情,没有这个人做的事,他早已不在这世间,可是母后呢。
这笔账不知道怎么算!
讥讽一笑,德妃恨意交织,“你早已知道,这么多年何尝敢来问,敢去查,我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帝位自然不能再给他人,我有皇子,还是长,只差一步,就是嫡了。”
她昂首,“不是我应该的吗?”
“应该?”看着已入迷障的女人,启德帝嘲讽一笑。
皇权争夺那有应该不应该。
“你已经是我的劫数了,就不要成为大齐的劫数了。”
德妃眼睛里都变成了猩红色,“我不甘心,你…”
“不甘心?”启德帝哈哈一笑,“五皇弟更不甘心吧!”
德妃面上表情突然凝固了,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好一会,声音无情无绪地,“也没什么不甘心。”
启德帝恶意地笑了,“能死在你手里,真是死得其所。”
那兄妹两个,在当时,真是压制得嫡系一脉翻不了身。
想到长乐以后对自己妹妹做的事,启德帝只恨自己一时心慈。
德妃这么多年静心功全破了,眼里全是疯狂。
怪她吗?
那个人风华灼灼清贵无双,是何等让人仰望的存在,却因她被封太子良媛而割断她迈向他的脚步。
他要是为帝,一个太子的女人,哪怕再深的情,面对现实都得低头。
袁嬷嬷是他给她的,当时只是一个小丫头,她并没带在身边,想着将来得用。
程叔和却一直是她的人,毒也出自他手,不过是当年的救命之恩。
意外是她入了东宫,不能不打算,袁妮立刻就入宫成了宫女。
以后就顺理成章的,贵妃那边以为袁妮是五皇子的人。
每一个人都为自己在打算,袁妮一心一意跟她,她也给了她好日子。
她们宁家的女人,从不亏待自己人!
邓球等在外面心慌慌,好在师父过来了。
张才在外面喊了一声,听启德帝让进,才带着小太监端着东西进去。
第184章 方休
张才一进去就皱起眉来,这屋里香气四溢,只是他没闻出是什么香。
他看向主子,见并无异常,也就安心了一点,只是,他深蹙眉头,“皇上,还是赶紧出去,这里味道不对。”
小心无大错,对主子来这,他是反对的,奈何他一个太监真是弄不明白这感情的事,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上了。
这番感慨,自然只能在心里,不能说出去,更不能让启德帝知道。
“味道?”
张才如此一说,启德帝当下就有些惊,不过闻了闻,并没觉察出什么来,何况他自进来,就没见人有过动作。
不过,既然张才已经到了,他也该走了,这次,他真是大受刺激。
许多事连猜带蒙的,一旦证实真是觉得他能活到现在不容易,这个女人妖精一般,真是挨着死、碰见亡。
张才的话一出口,在两个人的目视中,就见德妃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心里被笑得发凉,启德帝最后看了一眼德妃,再无一点留恋,大步离去。
随着他身影皆无,德妃表情淡然起来,张才一见更是心忧。
看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
这时,张才对着德妃,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娘娘,不早了,请上路。”
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弄好一切,脸紧绷着小心地端了过来。
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德妃只问了句,“只有毒酒吗?”
这时她面上特别平静,不等张才回话,就叹口气,“吊死鬼不适合我,太丑,你主子啊!”
她竟然这时笑了,笑得小太监端着托盘的手已在抖动。
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张才无动于衷,想到死在德妃手里的那些人,还有孩子,对德妃他并不同情。
对别人狠不是狠,对自己狠的人才是最恐惧的。
他张才这么多年,一直也是躲着馨宁宫走的。
“你这么个人,竟然当了奴才。”世上的事真是不好说。
这对话,就能看出彼此的评价了,张才摇头,“人各有命。”
“人各有命吗?”
想到自己的花容月貌,却一生形单影只,德妃一叹,随后低语,“这尘世真是镜花水月至死方休!”
张才以为她会提出见一见大皇子,哪知德妃已走到托盘前。
如玉一般的手已伸出端起酒杯,“一闭眼,从此阴阳不相见,不见就不见了!”
一口就喝了进去,实在是太干脆了,仿佛她对尘世全无留恋。
等德妃倒下,张才静静看了一下,摇头退出。
只是,疑心生暗鬼,想起刚才皇上好像特别亢奋,这屋里一会功夫,他也觉得很有精神,这很不对。
嘱咐跟着的小太监,“去找当值的御医,过养心殿看看。”
只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一个喜欢用毒的女人,总是会预备一点东西,给人以最后一击。
启德帝回到养心殿就知道自己中招了,他笑得眼泪流了出来,嘴里连连念叨,“报应,报应。”
因他的私心,这后宫多少人死不瞑目啊!
他急招何皇后、太子,张才坐着轿子回来时,何皇后也正进养心殿。
顾不上何皇后忐忑不安的目光,张才已施礼,然后看向坐着的启德帝,“主子,御医马上就到了。”
看着反应敏锐的老伙伴,启德帝摇头,他目视这段时间已急不可待的皇后,“朕死后,太子即可继位,大皇子、二皇子按照任命诏书来,有事可…”
他看向张才,不过见皇后反应却有些颓丧。
“一朝天子一朝臣,奴婢自然随着主子。”
张才毫不含糊,对女人的心胸不做期待,他知道太多,也看过人最不堪的一面,一旦得意,怎么会容他。
这后宫里,魑魅魍魉太多,他可不耐烦周旋了,没了主子的奴才,他何必等人作贱。
看着也苍老不成样子的张才,启德帝感慨了一下,“那有枯木逢春啊!”
张才一愣,突然记起很久之前的事,“主子竟然还记得。”他从没放在心上。
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主子为什么去见德妃,弄死德妃了。
女主天下,以德妃的本事,真不好说。
只是女主真的能这么容易死吗?
想到主子对何皇后的评价,对何家人的看法。
太子得以为太子,是不是当初那个国师的话,主子一直没忘。
那个时候,他们主仆偷偷去护国寺见国师,主子倒是得了个心花怒放的预测。
国师最后看他一眼,说看不好他的命格,觉得有两种命格,可是人怎么可能有两种命格?
许多事启德帝都记着,尤其现在护国寺的国师,一直见不着。
再提枯木逢春这四个字,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心有灵犀,同时想到了固北王府,如果说枯木逢春,那唯有仙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