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檬初的宅子很大,再加上他并不待见她,把她安放在府里最西端的房间,因此,她这趟路走了很久。
一刻钟后,她才提着裙走到大殿。
装潢精美的大殿刮过一道秋风,空空如也。
说好的大戏,怎么没有了?
司风扭头盯着身旁的小奥,“人呢?”
小奥挠挠头,满脸不解。
“小姐是找公子吗?”大殿门外站着的小厮试探地问道。
司风眼睛又亮了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吗?”
小厮语气平缓地说:“公子嫌在大殿里出手会弄脏地方,把青衣门的少主带到了湖——”
他话还没说完,司风又拉着小奥急忙往外走着,“湖边怎么走?快点带路。”
越是接近湖边,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就越发明显。
转过最后的一处小径,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一道白色人影被人甩起,女子的长发在空中甩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双手握着的刀掉落在湖中,纤细的腰肢在空中以诡异的角度一扭,径直往湖中央摔去——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湖里养了一堆鲨鱼吧。
走着的步伐不由自主顿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鲨鱼撕咬人的画面,血腥得让她有点反胃的感觉。
她觉得,心里阴影已经准备要留下了。
耳边刮过一阵风声,眼前突然飘过一根两指宽的衣带,滑软的触感轻轻擦着眼帘,眼前的阳光顿时被挡去了大半。
正好也挡住了眼前的画面。
“大人打架,小孩别看。”
他的声音哑哑的,像是一道紧绷的弦在微颤。
没过几瞬她突然又反应过来,不服输地嘀咕道:“你不也是小孩吗?”
方檬初看了眼湖里的景色,转身慢悠悠地朝她走来,他的目光不重不轻地扫了她一眼,“我才不是。”
想起她刚才急急跑来的模样,方檬初有点不懂:她为什么平白无故跑来?
“你跑来干嘛?”他问。
“……”
司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总不好说,她是来看他被人揍死的吧?
她的反应有些慢,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答,因此迟迟不回话。
方檬初突然轻嘲一声,嘴角多了一分凉薄的笑意:“担心我?”
司风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忙把系在眼睛上的带子扯了下来,对上方檬初的眼神。
他微微弯下腰来,眼睛紧紧锁着她的,语气阴测测的:“我和你说,除了银子之外,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你不要对我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好像是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吧......
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说让她给生孩子呢。
她害怕看到他的眼睛,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嘴里嘀咕着:“我才没有呢。”
“没有就最好。”
脑子里突然想起她刚才跑来时,脸上似乎笑得很高兴?
方檬初是个有话说就说,有东西想问就问的人,“你刚才在笑什么?”
司风茫然地眨眨眼,抬眸看着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啊。”
抬头看逆着光的他,他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的,泛着光晕,身上的衣服烫贴没有丝毫皱折,一点儿都没有大战过后的样子,反而像是来散步的贵公子。
她心里感叹:上天真的是错把好皮囊给了他。
方檬初眉头皱了皱,如鹰般的目光又近了一分,带着些逼供的意味,“可是,我看到了。”
脑子里百转千回,她“喔”了一声,口是心非:“我听说你很厉害,难得有机会看到你大展身手,所以想来见识见识。”
“那好看吗?”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眼睛忍不住往湖面那里瞟去,一堆鲨鱼正兴奋地围着些什么东西咬着,水花溅个不停,她又连忙把目光转移了。
她突然发现,怪不得要在这里养鲨鱼,现在看来方便处理这些人吧。
心里生出一种后怕的感觉,面前的这人一出手就解决了这个什么门的少主,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后果都不顾。
她有点怕,总有一天她被他这样给解决了。
低着头,指尖绞着袖口。
方檬初嘴角微勾,慢慢收回和她之间的距离,“没有看到又如何,人也来了,总不能让你白来。”
“我都说了我没有看到。”他这根破带子蒙住了她的眼,她又不是透视眼。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正经地说:“有去过看戏吗?”
“有去过。”她老实地回。
方檬初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你去戏院看戏,不也要门票吗?总不可能因为你进去后什么都不看,就不用收门票吧?”顿了顿,他说:“现在是你交门票钱的时候了。”
白净的手心朝她摊开。
一副让她交钱的样子。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你什么意思?我没钱。”
倒不是她不想给,自从来了这里后,没有人给过她银两,现在的她周身上下连个铜板都没有。
心里不由得暗自咒骂他一句:抠门!
“没钱啊。”他语气有些无奈。
“就是。”她语气里包含着一丝极弱的反抗。
脑里突然想起刚才他说“除了银子之外,不要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她立刻说:“你说给我银子的,就当作门票钱吧,不用找了。”
很是阔气。
方檬初好心情地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证据吗?有的话,拿出来。”
“......”
“小奥,给她拿个扫把,刚才把人扔下去时,动作大了些,导致这地的落叶有点多。”
听到让自己干活,司风气得一把拉着他的衣角,仰起小脑袋,倔强地说:“你怎么不向别的人收?”
方檬初歪了歪脑袋,把她的手给拂开,“人家给我干活啊,你呢?”
她急道:“你不是还让我给你生孩子吗?”
“那你生啊。”他朝她摊着手。
“你——”她气得跳脚,她现在才十岁,生个屁,而且这些事又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扭过身去,背影看起来很是倔,“扫就扫,谁怕谁。”
方檬初勾了勾嘴角,手指微动,示意小奥去拿扫把,自己则休哉悠哉地离开。
司风朝着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小奥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司风就说:“去去去,扫地而已,我可不能让他瞧不起。”
于是司风就真的老老实实地扫了两个时辰的地。
从天亮扫到天黑。
为了不服输,她还真的扫得一尘不染。
前辈子在家里时有扫地机器人,这辈子她爹娘也没让她干过粗活,刚才扫着时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后发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都怪方檬初这地太大,而且种的树又多,才把她弄得这么累,千错万错都在他的身上。
靠坐在树干边上休息,夜里的湖面平静了许多,皎洁的银月映在水面上面,随着水波微荡。
看着看着周身的疲累涌了上来,不由得闭了眼。
方檬初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的景像:穿着粉衣的小姑娘斜斜地靠在树干上面,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把小扇子,小嘴微微嘟着,好像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看着她的睡颜,方檬初的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平静一片,像今夜的湖面。
晚风轻轻勾起她的发梢,一片花瓣轻轻落在她的额上,静静地搁在上面,看起来像是眉间的朱红。
他指尖微动,把那片花瓣从她的脸上弄走。
小姑娘的鼻子抽了抽,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这一睁就止不住惊呼出声。
大晚上的,身边站了个穿着白衣的人,目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看都像是厉鬼索命。
吓得她急急往后退了几步,冷汗都差点飙出来了。
方檬初蹙起俊眉,“你干嘛?”
她气呼呼地站起来,出口的声音大了一分:“我问你干嘛才是,大晚上站在人旁边不说话,没病都被你给吓出病来了。”
方檬初微微垂了眼,“那是你身子虚。”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了四周一圈,说:“看看扫得干净不干净。”
司风急忙应道:“肯定干净,我扫得可仔细呢。”
“那以后扫地这任务就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