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焦冻把脸埋入他的背部,闷闷地回答:“嗯,一共89次。”
绿谷顿了一下,他难得困惑又迷茫地提问:“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可能没死,虽然很多人在帮我,但是你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证明这个骗局并不合格,你为什么——”
——为什么在明知道我可能没死的情况下,还不断地,不断地——
轰焦冻的声音轻缓无比,像是他堕楼那天浅灰色的雪,萦绕在他的身边:
“如果你死了,我就来找你——”
他说道:“如果你没死,也不愿意来见求死的我,那我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
“那我不如先走一步,在地狱里等你,你说不定还会因为同情我,愿意在死后陪陪我。”
“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筹码了。”
绿谷的手突兀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目光冷淡的人站在自己掉落的天台,风和雪,或者阳光包绕在他的周围,而他被这些东西染出一道隔绝生死的边框,而自己虚假的死亡牢牢地将他困死在里面,而他明知是一场骗局,明知是为了折磨他而举行的幕剧,而他却依旧配合演出,像个再合格不过的演员,唯一想要索取的报酬只不过是一点死后的怜悯,这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那是一个过于纠缠的夜晚,轰焦冻带着绿谷回了自己的公寓,他在离医院最近的地方租了一间房,能够从窗口的地方看见绿谷坠楼的地方——
——而在这个夜晚他把绿谷抵在窗台上,光裸着穿着白大褂粗暴地进犯这个微醺的人,他几乎要疯了,他的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他带着听诊器喘息地听诊仰着头的承受他的绿谷的心跳,他餍足地微笑——
——好快,绿谷的心跳的好快。
他舔舐绿谷的喉结,心满意足地叹息,他的掌心里是绿谷温暖的皮肤,血肉,凸起的肋骨和搏动的心脏——
——而这心脏第一次在真切地在为他加速着。
而这一次,就足以偿还89次的坠落。
第二十九章
比起更被严防死守的爆豪,轰焦冻从一个微细的破口开始渗透他的生活,从那个他无法定义的夜晚开始,而这个人似乎意料到了他的排斥,很自然地表示就是普通地彼此解决生理需求而已,虽然他喜欢绿谷,但这并没有什么别的意义。
简而言之,他们成为了一对轰焦冻单方面定义的炮友。
绿谷迟缓了很久,他靠在门上看着这个人洗碗的时候露出来的斑驳的手腕,泡沫似有若无地包裹在上面,像是被粉饰过后的事实一样若隐若现地呈现在他眼底,他心里面被梗了一下,他明白这里面有这个人对他做戏的意味,但——
——绿谷想起昨天八百万打给他的那通电话,他们聊了很多,最后终于无法避免地提起“轰焦冻”这个话题,八百万难掩疲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绿谷,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但是轰他的定义明显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他并不把你当成一段关系里的提供者或者是相处对象,他把你当成——”
八百万顿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药物,绿谷,在他的世界里你是必须的药物,你将他起死回生,而他是重症患者,我们断了他七年的药,发现毫无作用,只能用你留下来的一点药渣子吊着他的命,现在你回来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自己的话也摸不到逻辑的自嘲地笑着:“绿谷,把你整个当成特效药喂他吃一辈子不太可能,但是我能不能请求你,偶尔给他一点药,不需要太多,吊住他的命就行了,作为报酬,他什么都愿意给你的。”
“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但是绿谷,我就像当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一样,我没办法看着他死去。”
“他是个病人,绿谷,我是一个医生,而你是他唯一的药。”
轰焦冻的侧脸被日光灯漆上一层暖黄的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纤毫必现,他认真地清洗着碗筷,笨拙地使用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海绵洗刷器具,他刚刚提前过来绿谷的房子,过了一个在绿谷的家里吃饭的晚上,这让他看起来很开心,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
绿谷移开了目光,他看向了旁边的钟表开始穿外套,轰焦冻清洗的动作在听到背后衣料摩擦的声音顿了一下,他转头看过来,有种欲盖拟彰的挽留味道,他抿紧了嘴唇淡淡地道:
“绿谷,要出去吗?”
绿谷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抹掉了粘在他脸颊上的那一点泡沫,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嗯,要出去,晚上不要留在这里了。”
绿谷无意识地捻动手里洗洁精泡沫的质感,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茫,他并不知道刚刚自己在做什么,那个人的眼睛里像住着一个波澜壮阔的深海,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水波荡漾,而刚刚在灯光下的,宛如要有一场沉寂的雨即将要落在海里,而轰焦冻只是克制地看了他一眼就让自己别过了眼睛,他鬼使神差地伸手,一瞬过于亲密的接触和距离。
他穿着西装的外套关上了门:“——以后还是少来吧,轰焦冻先生。”
在门的缝隙里,暗黄温馨的光线里,有人拿着还没冲洗干净的碗筷的手逐渐垂落,泡沫从布满伤痕的手腕滑到指尖,最后掉落在瓷白的地板上,而离开的人什么都没看到,门“啪塔”一声在他身后关合。
铃木顶不住爆豪疯狂倾泻的压力了,这次谈判他必须要出场,这个疯子几乎把这次合作里所有的掌控权咬死了,如果绿谷不来就十分之一都不放,铃木的爸爸对于这个手段干净利落,做事有头有尾的年轻女婿还算满意,更重要的是好掌控,再多的桃色绯闻都是无伤大雅的,难得有一个愿意和铃木婚前财产公证的,她和铃木都比较满意的人,大部分他还是愿意提携的——
——当然这种有可能大面积损伤合作利益的不能算在“提携”里。
铃木打过来的电话里都是隐隐的郁气:
“绿谷,爆豪是疯了吗?!一上来就只给我们15%的利益抽成,然后说如果你来他可以考虑翻倍,这种利益让成太大了,而且他一开始就直接要求和我爸爸谈,我根本没有拦住他提出要求,最近他使了好多次了,他得不到你的消息,没有人给他递消息,你的消息渠道都卡死在我这里,本来不该有人知道的,结果轰焦冻那个家伙居然让八百万松口给他报了你的地址——”
她冷笑着顿了一下:“不知道对着卖了八百万了多少惨,不过你小心一点,我感觉爆豪的精神看起来也不比轰焦冻正常多少,都是疯子。”
已经是华灯初上,这个一直谈到现在的合作事宜持续了长达六个小时,结果直接被断在双方合作意愿的协商上,切岛在爆豪的示意下苦笑着坚持对方合作诚意不够,要求更加合适的人选来进行洽谈。
自从那天爆豪在订婚典礼上见到绿谷之后,就开始魔障一样开始探查绿谷在海外的生活轨迹,铃木立马出手阻止,双方的人马在信息渠道斗智斗勇过后两败俱伤地谁也没讨到好处,但是如果论影响,还是爆豪这边败得更惨一点——
——切岛看了一眼眼眶下青黑更加厚重的爆豪,很想长长地叹一口气,这个日理万机都不为过的人,居然不但猛得开始带着项目组赶和铃木公司合作的项目,而且传过来的任何打探到的消息都要自己亲眼过一遍,切岛有记忆的都已经快三天这家伙没合过眼了。
——虽然平时他也睡不着,长年累月的安眠药物摄入已经对他不那么管用了,他需要更加有用的东西来麻痹自己夜晚的神经,来麻痹那些血迹斑斑的往事。
爆豪双手十指交扣撑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深黑色的桌面倒影着他非暴力不合作的冷漠姿态,偌大一个集团在这个过于疯狂和桀骜的男人面前做出了退步,所有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个双目里密密麻麻全是红色血丝的男人,就像在看一把高悬在他们头顶的达尔摩斯之剑,空气里摄人的威压比刀光还要锋利地贴在他们脖颈,难以想象这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领导者,他傲慢又理所当然地掌控着全场的节奏,连老铃木董事都委婉地表示愿意遵从他的需求。
而他唯一的要求缓缓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在绿谷不经意和爆豪对视的那一刻,空气停顿了一下,如同沸水一样蒸腾起来,那些锐利的针对如潮水一般褪去,无声无息的,纠缠的东西,带着血腥气和野兽的觊觎铺天盖地蔓延过来,绿谷从容不迫地看向爆豪,爆豪牢牢地,死死地,像是看一只手心外面的鸟一样看着这个他想要的动物,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旁边的铃木,低哑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