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享用了他最珍贵的藏品,在一个暴风雪的晚上。
这个人因为害怕他晚上睡觉起身看不见而睡在他的床边,而昨夜他从噩梦中醒来,那些荒谬的往事编制成虚拟的梦境将他网住,他的每一个噩梦里都能看到轰炎司傲慢而笃定的脸,对他下斩钉截铁的评语——
——焦冻,你会成为我最优秀的继承人。
他感到恶心,为自己的梦里出现的父亲,为自己的梦里竟然会出现这种品种的生物,为自己已经还在受到的影响,他从一片能将人溺死的窒息中醒来,他看见绿谷安稳地睡在他的床边,在月光下平稳地呼吸,是一片无知无觉的恬淡睡颜,在这样幽深的,从噩梦中醒来的暴风雪之夜,也竟然让他这种冰冷的怪物觉得光明而温暖。
绿谷似乎被他急促的呼吸声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眼泪蒙着惺忪的生理性眼泪,是一种纱一样温润的质感,他仰着头看着他,脖子上带着那个被他强行戴上去的给小母马戴的红色项圈,绿谷哭了好久,但是在他又一次“无意”划伤右手之后依旧没有离开,只是垂着泪带着项圈给他包扎,像只被强行抓到马厩里的可怜小马,呜咽着控诉他令人发指的罪行,而他为此感到愉快。
而他终于在这个凛冬的夜晚失去控制,他听到绿谷担忧地靠近他,放轻声音怕惊扰他,轻柔地摸他的额头和脸颊像是怕他半夜突然发起热来:
“轰君,出了好多汗,你好冷啊,这么了?”
绿谷轻轻触碰他手上那两道已经结痂的伤口,语气越来越沉重:
“是伤口感染了吗?要去医院吗?眼睛还是不能看见吗?”
轰焦冻握住绿谷的手,他黯哑地说道:
“绿谷,我好冷。”
“我好像在冰库里。”
他抚摸绿谷的脸,黑纱从他肩膀垂落下来,在两个人之间不安地晃荡,像是随时要掉落,他俯身靠近在自己床下被禁锢的爱人,低语着要求:
“我想抱抱你,绿谷。”
绿谷戴的项圈上的黄铜铃铛和他的哭泣声一起响了整个晚上。
而曙光和性爱之后的余韵一起到来,他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从雪地和苍穹接壤的地方燃起的日光,苍穹之上都是阴霾的雪,而他觉得自己身处天堂,他咎由自取遍布暴风雪的天堂之中,黑纱从他眉骨的地方滑落在地,他闭上了眼睛,被他锁在书桌抽屉里的两部手机昼夜不息地震颤着,旁边是那本被他翻卷了的《洛丽塔》。
轰焦冻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已经有一百零二个,一半来自于八百万,剩下一半来自于其他被八百万拜托过的人。
绿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已经达到了三百零二个,其中三分之一来自于丽日,剩下三分之二来自于爆豪。
轰焦冻转身抚摸绿谷的脸,上面有着他昨晚留下的咬痕,并不重,像是主人咬小猫娇嫩的爪子一样带着玩弄和亲密的意味,他用大拇指摩挲着这咬痕,他能感受到绿谷细腻的肌理在他的指腹里像一块黄油一样融化,绿谷在睡梦里因为他的骚扰不安地啜泣。
“不要了,放过我,轰君…..”
轰焦冻低头亲吻他的眼睛,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和这个还没有清醒的人对话:
“你原本可以离开,我给过你很多机会。”
手机又在抽屉里响了,轰焦冻用手背抚摸过绿谷被眼泪浸泡过还没睁开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
“来自耶路撒冷的人,请不要惊醒我的爱人,让他自己醒来。”(出自《圣经》)
他在摇曳的灯光和日光里缓慢重复,光线在他异色的瞳孔里妖冶地跳跃着,明亮又平静地看着熟睡的人:
“让他自己醒来。”
八百万又一次挂断对面无人接听的电话,她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满车盯着她的人无可奈何地开口:
“还是没有人接。”
丽日忧虑地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机:“我的也不行,已经一百多个了。”
爆豪抱胸坐在后面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个女人之间犹犹豫豫的交谈,他的脸色已经到不好看的极限了,丽日觉得下一秒可能就会跳起来抢过八百万的方向盘自己飙车过去:
“啧,你们到底走不走?!”
丽日很想好这个人渣顶几句,但是她们两个女生去雪山救人实在有些不太安全,她忧虑地皱着眉头,控制不住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
“会是雪崩吗?”
八百万叹气:“我倒是觉得雪崩比我猜的那个要好,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的是两个人在度蜜月——啊!”
爆豪狠狠一脚踹在八百万的座位上,八百万整个人连带椅子都用力晃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背后的人充满戾气的声音:
“不要在我面前说那几个字。”
八百万拉住想要发红的丽日,切岛拦住暴力踹车的爆豪,两个人难得真情实感同时地叹息了一声。
八百万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蹙眉想起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
——为什么不关机,轰焦冻明明知道丽日肯定会打电话给绿谷,关系才是隔绝外界的最好方法,而且一旦关机丽日这种识情解趣的女孩子一定会懂事地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不再纠缠。
八百万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感觉这个手机像一个不动神色的饵料,要钓的可能不是丽日而是别的更加恐怖的东西,轰焦冻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希望把谁引过去?他最想要的他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八百万冒着风雪在一车喧闹的争执里踩下了离合器,她被看不见的大手推到了一个既定的轨迹里,而她却不得不按照这轨迹前行着。
驶向一个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结局。
绿谷醒来的时候全身疲软,他的腰上似乎也像是被戴上了几十斤重的镣铐一样沉重,挣扎了好一会才从下陷的被子里钻出一个头来,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发呆,他低头看自己光裸的下半身,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心里一瞬间很空茫,也不难过,也不愤怒,像是什么人洞穿了他的胸口,而他让冷风从里面反复贯穿回响。
他从床上动作迟缓地爬下来,手脚上的锁链叮铃响着,他呆呆地赤足站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他穿着宽大单薄来自于另外一个在他身上驰骋了几乎整个晚上的人的衬衣,仰头站在床面前的落地窗,绿谷轻轻拉开深色的窗帘,窗外是纷飞的大雪,和着风在不停地呼啸着,绿谷呼出的空气在冰冷的窗户上氤氲出模糊的白雾,他歪着头轻轻地在这白雾上写自己的名字。
他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绿谷下意识慌乱地擦去这白雾转头看过去,轰焦冻戴着黑纱扶住门框看着他,他似乎不敢靠近绿谷,只敢站在离绿谷十米开外的地方皱着眉头,害怕惊扰这个看起来眼里含着泪的人:
“抱歉,绿谷,昨晚——”
他似乎有很多想说的,最后也只剩一句:
“我真的很抱歉,绿谷。”
轰焦冻缓慢地靠近绿谷,绿谷向后退贴在落地窗上,他没有擦干净所写下的他的名字映在他的背上衬衫被颤动的肩胛骨顶起来之间的位置中间,轰焦冻从裤子的口袋里抽出一把还没开封的手术刀,这把锐利的武器被一张薄薄的包装纸包裹着,而轰焦冻抓住绿谷的手,强硬地放在了绿谷的手心,绿谷的瞳孔紧缩,他仰着头看着这个风轻云淡地人说道:
“你可以惩罚我,绿谷。”
他平静地说道:“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应该受到惩罚,如果你想杀我,我可以为你写免责书。”
他摸索着把绿谷的头发别在他的耳后,低声说道:
“你是无罪的,你可以杀死我——”
“我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绿谷疯狂地摇着头往后缩,他用尽全力想要从轰焦冻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用力到脚尖踮起,呼吸急促,他的眼眶眼泪盈满,瞬间落了下来,滑在轰焦冻放在他侧脸的手上,绿谷听到面前这个人像是有些开心一样,为他擦去眼角的泪:
“你在为我哭吗?”
绿谷艰涩地反抗:“我不要,我不想杀死你。”
轰焦冻声音很轻地说:
“但你想离开这里对吗?”
他低下头舔吻绿谷落泪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