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往往都是走一步想十步,别看三王爷现在只占据了一个州还没彻底打下天下,可心中却早早就在挑选自己属意的继承人了。
世子肯定是不行的,虽然是王妃嫡出,身子却十分孱弱,这天下刚刚打下来,需要的是一位铁血手段的君王,他自己倒是挺铁血的,却没把握能在世子继位前将这江山调教成风调雨水百姓安康只需要一位守成之君的模样。
毕竟他年纪也这么大了,最多也只能活个二十年,再说世子身子实在差劲,即使王府中山珍海味医药不缺的供着,却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三王爷甚至都不能确定他能不能活到自己登上皇位。
唯一的嫡亲继承人命不长,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他立刻又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会打仗的儿子身上,可惜挑选来挑选去,不是勇武不足就是勇武过于充足,要不就是一切看着太好,可心中却半点没有争胜之心。
直到墨沉柯戴着他的玉佩闯入了视线。
与那些庶出儿子不同,墨沉柯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行兵打仗也十分勇武,而且对他这个父王从不掩饰孺慕之情,再加上他说‘自从五岁开始便知道自己不是亲生,一直盼望着找到亲生父亲’,也让吃过就扔完全不会去想一夜之情会不会得个骨肉的三王爷有了一丝心虚与歉疚。
他的儿子很多,但就算是最不受宠的也不会像是墨沉柯一样,居然是被农家长大。
想也知道,对待不是亲生子的孩子,那家人对他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也难为这孩子居然能养成这样自信的性子。
一定是随了他这个亲爹。
三王爷利利索索认了儿子,并且毫不掩饰疼爱之情,风光是风光了,可却也将那八个兄弟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到了墨沉柯身上。
正在表面安分背地争抢的他们突然被外来的私生子截胡?
不能忍!
于是墨沉柯开始被各种针对,就连被父亲派出去和以前的家人断了关系,都不敢在外待得时间长了,生怕回去慢了那群兄弟又要作妖。
不就是仗着他背后没有母家势力吗?
等到他娶了大将军的女儿,还用畏惧他们?
他一路赶回营帐,先去跟三王爷行礼,隐瞒了自己藏下两千两的事,只说林家人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再表情濡慕的表示,儿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成为父王的儿子了。
三王爷对这个新认的会打仗儿子十分疼爱,潜意识中对他办事也是放心的,也没有细问,只拍拍胸脯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墨沉柯掀开帘子出去,恰好碰上八兄弟之一的三哥,立刻对着他抱拳行礼:“见过三哥。”
老三生母是王府侧妃,原本就是比较受宠,对墨沉柯这个抢走了父王喜爱的私生子哪里有什么好脸色,只冷着脸扯了扯嘴角,“十五弟一走就是半个月,不知是去哪里办事了?”
墨沉柯对于自己那母亲再嫁的出身一向忌讳不言,三王爷问起来都说母亲当初是为了保全住自己这个孩子才假意嫁人,嫁人后始终在为三王爷守节,到死都没有让继父碰上一下,大大引起了三王爷的好感。
可他自己知晓,既然林时恒将他当成亲生子,母亲肯定是被他碰过的,现在三王爷因为他流落在外多年吃尽苦头而疼爱有加,如果知道了母亲被人碰过,这份疼爱必定保不住。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墨沉柯一向是能不在外说起母亲便不说起,现在听着老三问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扯起嘴角:“没什么,只是父王交代了一些事,弟弟出去办而已。”
老三眼沉下,阴沉着脸色打量面前这个不知道尊卑的私生子。
他是兄长,就算是他态度不佳,作为弟弟也不该学着他的态度回击,若是嫡子也就算了,嫡庶分明,可墨沉柯分明是一个连最低贱舞女所出庶子都不如的外室子,却每天一副要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要俯视他们的模样,那就让人很不爽了。
想到已经有四个兄弟来找自己结盟打算除掉墨沉柯,老三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暴虐。
“既然十五弟不想说,那就罢了,我先进去见父王。”
他行了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墨沉柯懒得理会这些嫉恨自己的庶子,想着反正他走进去了看不到回礼,索性不回礼直接转身离开。
见证了这一幕的王爷亲兵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心底却觉得这墨沉柯果然是被农家养大没有规矩,但想到王爷喜欢,这位十五爷最近风头正猛,又都纷纷闭口不言,只将那些昙花一现的心思藏在心底。
只是,那些跟着墨沉柯出去的兵们,却都看清了他对着那样疼爱他的林家人是个什么态度。
一时间,心中都有了计较。
****
墨沉柯刚刚回了军营中时,林时恒也在准备着自己的造反计划。
在得了那些银两后,当晚他便和三个儿子一起坐了个粗陋的大床出来,将那些银两藏在了床下,乍一看上去只是一个破楼缺角的木床,上面满是一些废弃木头下脚料。
等到黑色布料买回来了,便让家里的女人们缝制出了衣物,他就这么带着三个儿子穿着山寨版夜行衣,一路顺着得到的山匪消息上了山。
古代是没多少人赶夜路的,因此山匪们晚上不开张,除了几个守夜不停打瞌睡的山匪,一路上也没碰见多少人,也让他们顺顺利利摸清了山匪们的老巢。
夜间一般是夫妻活动时间,而在山匪老巢里,则是一些山匪对被抓上山俘虏活动的时间。
林时恒先带着儿子们在没灯的屋子里听了一圈,基本上都没什么动静,显然都睡熟了。
再顺着那些点灯的屋子转悠了一圈,听着里面的人谈话与女子的哭泣声,大致是一些良家女子被迫服侍,有抵死不从被严刑拷打的,也有被威胁着服侍的,听了一圈之后,这些山匪是什么路数便也一清二楚。
三个儿子哪里干过这档子事,一个个紧紧跟随父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好在他们平常干活干的麻利,又习惯了听父亲的话,就算是再怎么紧张都没弄出声响来,一连听了好几个点着灯的屋子之后,才被父亲带着退出了山匪窝。
等到钻进山林里,林时恒拿下蒙在脸上的黑布,“你们可听出什么了?”
三个儿子战战兢兢的抖着腿,今天的经历简直要比前半生所有事都加起来要刺激,此刻一个个只感觉舌头都是麻的回不了话。
一人挨了一个脑瓜崩,才在父亲的威慑下结结巴巴的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出来。
“方才那两个女子不是自愿的,而且听里面那个山匪的意思,她们的丈夫都被杀了,孩子被留下来作为要挟她们的把柄。”
“还有一间屋子里,那是鞭子挥打的声音,再加上里面山匪说的话,应当是在严刑拷打。”
“爹,那山匪这么凶悍,我们做什么要来偷听他们在干嘛,若是被发现了,听那些山匪话里的意思,除了不记事的男娃娃,他们可是都要杀的。”
林时恒活动了一下身上筋骨:“自然是要上来查看他们是不是一些被逼着落草为寇的可怜人。”
三个儿子在月色下面面相觑,“山匪怎么会可怜,不晓得有多少行商百姓死在了山匪刀下呢。”
“不可怜就好。”
林时恒挨个拍着儿子们的肩膀过去:“知道他们是多么可恶的人,坑起来才不用留余地。”
虽然听不太懂亲爹在说什么,但看着他在说这句话时露出来的笑容,还是让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奇怪,怎么总觉得爹好像笑的很不怀好意。
林时恒的确不怀好意。
他也没掩饰这一点。
第二日,他就带着“精心打扮”过的三个儿子,在距离山匪窝还有一座山的路上等人。
林老二摸了摸身上破破烂烂带着干涸血迹的衣物,又摸了摸一脸被爹用脂粉画出来的伤口,再看看旁边的一盆鸡血,瑟瑟发抖。
“爹……真的要这样做吗?”
林时恒拉着手中弓箭,这弓是他自己做的,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太华丽,却十分好用。
听了儿子的话,他微微挑眉,“怕什么,不相信爹吗?忘记清晨爹射下来的那只大雁味道有多好了?”
他这么一说,林老二立刻就想起了今日清晨被亲爹射中脑袋掉落下来的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