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寺外,牵了马,猛地全身一震:雪涵有没有见到自己的坐骑?!
若是见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全让她知晓了?
刹时一头冷水从头泼到底,那水又从脚底开始结成了冰,先是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又慢慢凝结到胸口,连心跳几乎都停滞不动!
好半晌,他才艰难的跨上马,一路忐忑不安的回到府中。
他想着,雪涵若是知道此事,必然要向母亲哭诉!
这事他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他的马在庵外,人在何处?想到那护院骗雪涵说雪芜闭关诵经,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道提前和雪涵撕破脸?
可国丧当前,他若闹出这般丑事,别说太子了,父亲先不会放过他!
越想越是惊恐不安,到了母亲所在的院子前,却听常嬷嬷微笑道:“夫人,世子爷来了!”
伯忠心头一松:常嬷嬷的样子,倒不象出事的情形。
王夫人正在屋里看着自己的嬷嬷教导两个年轻秀美的少女府中的规矩,闻言挥手让她们退下,皱眉道:“这时候来请安?倒是稀奇事。”
伯忠请了安,母亲不冷不热态度又令他松了根弦,笑问:“娘,怎么不见雪涵陪您说话?”
王夫人冷睨了他一眼:“雪涵总陪我这老婆子作什么?她年纪轻,性子活波,就该四处多走动。”
伯忠陪笑道:“娘说得对!”
王夫人懒得见他:“雪涵今天出去散心,才回来。你今日也回来得早,多去陪陪她吧!”
伯忠立即应了,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然听见屋里头有些热闹。
“呀!姑爷回来了!”倚翠正巧掀了帘子出来,忙施了礼。
伯忠却没进屋,迟疑问:“你家小姐……今天出去过啦?”
倚翠忙解释:“是!本想是去探望堂小姐的!谁知堂小姐今日闭关修行。只好回来了。”
伯忠哦了声,又问:“没见着堂小姐,雪涵心情不好吧?”
倚翠眨了眨眼,笑道:“是有些可惜。小姐白跑了一回,只能下次再去了!”
伯忠完全放心了:雪涵没发现自己的秘密!太好了!
立时笑吟吟的进了屋,心中却想:今后要在雪涵身边多放几个探子,免得误了大事!
他心虚之下,对雪涵又格外温存起来。雪涵忍着恶心与愤怒,随意应付了他几句便不再搭理他,低头绣花。伯忠一看那花样,竟是个小娃娃的肚兜,刹时全身泛凉,忍怒道:“你绣这个作什么?!”
雪涵停了针,目光冰冷又哀伤:“待孩子周年忌,烧了给他。怎么,世子爷,这也不行?”
张伯忠顿觉失态,吱唔了几句,又安慰她不要过于沉浸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他们迟早会有孩子的!
雪涵咬了线头,淡声道:“国丧期间,世子爷要为太子分忧,想必忙得很。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这是下逐客令了!
张伯忠想发火,可一看雪涵淡漠如斯的神情,心里阵阵发虚,不由道:“我前阵子忙于国事,疏忽了你。待太子登基,大局稳定,我再好好补偿你!”
补偿?
雪涵对他嫣然一笑,两颊梨窝甜美:“好啊!”
伯忠见她甜笑可爱,心中漾起阵涟漪!急忙打乱这片心动,借口办事离开了院子,仿佛多看几眼雪涵,就对不起雪芜似的!伯忠内疚不已。
第366章 出狱
天牢。
“杨大人,您的苦日子到头啰!”狱卒端着干净的饭菜送进杨千骏的牢房里,脸上堆满了笑。汉王滚去封地后太子重新得势,天牢对杨千骏这样的太子党客气了不少!将来太子登基,杨千骏说不定就是新帝的左臂右膀心腹大臣了!
尽管如此,在阴冷潮湿的天牢一关两年,无论对犯人的心志还是身体,都是极大的摧残!然而纵使是经受严刑也咬牙强忍没掉过一滴泪的杨千峻,此时却是眼眶红肿,悲痛难忍。
纵然将他打入天牢百般折磨,但不可否认,皇帝的雄材大略,文治武功,纵观史书,担得上神武二字!
狱卒对他早生钦佩之心,劝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了!”
杨千骏见今日的饭菜里竟然还有一小盅酒,便以酒敬天地:“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必能继承您的遗志,壮我大明江山!”
天牢门口突然起了些骚动,极快的,“太子殿下”的呼声接连响起!
杨千骏惊诧间,太子肥胖的身躯出现在他眼前。
“殿下?!”
“杨师傅——”太子圆胖的脸似是激动得面颊微颤,眼角发红。“孤来接你了!”
天牢里登时响起阵阵吁叹声!
如果当年不是杨千骏挺身而出替太子担下了迎驾延误之罪,太子可能早已被废!
太子记得杨千骏这份忠义之心,是以亲自来迎他出狱!
杨千骏刹时泪目!他所作,不过是臣子应作之事,哪担得起太子这般相待?
秦轩在边上微笑,亦是眼带泪意:“杨兄,这两年,苦了你了!”
杨千骏目视于他,忍不住裂嘴笑道:“殿下,可知我在狱中最遗憾的是何事?”
太子想了想,脸上已有了笑意,却故作不知的摇头:“何事?”
杨千骏直言道:“在狱中无甚难过,唯不能与秦兄吵架乃最大的憾事!”
顿时,天牢中又响起一片戏谑又轻快的笑声。
早有侍从捧出备好的衣物,狱卒烧了热水,秦轩亲自替杨千骏梳洗更衣,瞧着好友瘦骨嶙峋,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的身体,秦轩几度哽咽!
杨千骏与他同龄,入狱前还是年轻英俊的侍郎大人,如今老了十岁般,不复当年的英姿!
杨千骏看到他眼中的难过,微笑道:“无事。多吃几顿娘子炙的肉,就补回来了!”
秦轩失笑,替他整好衣冠道:“夫人在家中等着你!”
罗氏在太子的照看下也迁来了北京。秦轩按太子之命早早购置了几处方房产。安置了罗氏和几位同病相连的官眷住在一块儿。罗氏有楼上楼的提成,就算没什么产业,日子也并不难过。
对此,杨千峻万分感激秦轩:“多亏有你!”
秦轩顿觉满心不自在,杨大人跟他客气起来,他还真有些消受不住。好在下一刻杨千峻又道:“近两年我困在狱中,外头许多事也不清楚。你先拣几件重要的事说与我听听。”
秦轩眨了眨眼:“你那宝贝徒弟成亲的事,听说了吧?”
杨千骏笑了起来:“这般轰动的大事,焉能不知?万没想到,裘安竟然歪打正着!亏我之前替他们担足了心事!”
徐三和白棠这对儿的故事难得如话本子般有趣又峰回路转,狱卒自然也会议论,而且还议论得兴高采烈。
起初杨千骏还当他们胡扯,狱卒赌咒发誓,他才将信将疑!
“裘安那小子,运气逆天了!”杨千骏大为感慨,“也只有白棠制得住他!”
秦轩难免想到自家侄儿,微露苦笑。难怪人说红颜祸水,美人杀人不用刀!
杨千骏由太子亲自接出天牢,官复原职。立时投入礼部筹备太子登基的事宜中。
秦轩正与他低述班智毒害太子之事,恰巧收到线报。监视清远寺的暗卫方才发现了阿简!
秦轩惊诧:“阿简进了清远寺?!”他不是前两天就出城了么?
暗卫禀报道:“秦公子的马车在外城被撞,受了伤。听说班智上师最擅长治外伤,所以直接送去了清远寺!”
秦轩来不及没想太多:“他伤势如何?”
“伤了腿。是抬进寺里的。”
秦轩急了:“竟然伤得这般重?”他放下手头的事,对杨千骏道,“我先去看看他!”
秦轩飞快的赶到清远寺,只见阿简坐在床上,僧人正给他换药,左小腿上血肉模糊,随即就被裹得严严实实。
“班智怎么说?”秦轩难免心痛焦虑。阿简可是秦家的宗子!还未定亲,若是断了腿骨治不好,秦家又要平起波澜!
秦简忍痛笑道:“皮肉伤!让三叔担心了!”
秦轩松了口气:“怎么这般不小心?”
“也不怪车夫。”阿简卷下裤管,“突然间蹿出个孩子,车夫避让不及。我也没坐稳,便从车里滚了出来。”
秦轩见阿简脸上果然还有些擦伤,不由暗暗庆幸,幸好骨头没断!
“没事就好!”他坐了会就要走,不防阿简突然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