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希望他只是单纯的想开个冷笑话。
Sy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一抽一抽地跳了。
别人不懂Mark在做什么,只有Eduardo懂。
这不是什么开玩笑或者捣乱,这是Mark在反击。
他现在正挑衅地盯着Eduardo,眼里都是反击成功的锐利和得意。
Eduardo知道Mark是带刺的。
像只小刺猬。
在哈佛他们最亲密的时候,Eduardo偶尔也会被Mark稍微蛰一下手,比如他嘲讽Eduardo“我觉得凤凰社邀请你是因为他们想增加犹太人的比例”,又或者是“有哪个社团需要带着一只鸡整整一星期”之类的。
但对Eduardo而言,不过是像被针戳一戳,连痛都算不上,顶多有点尴尬。
他其实不太在意Mark的刺。
他喜欢Mark的聪明,Mark的嚣张,Mark不屑隐藏的直率。当你非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从不介意他附赠的小缺点。
事实上,他们当朋友后的第一周,Eduardo就习惯了Mark的一切。
包括他天才的部分,以及尖锐的部分。
Eduardo想,这只小刺猬是需要被保护的,满身刺翻过来后应该是柔软的小肚腩,就像他总不规律的作息和直率到几乎不容于世的行为。
他很喜欢这样的Mark,他得保护他,让他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Eduardo错了,错得离谱。
Mark不需要被保护,他足够强大。以前Eduardo会担忧社会的规则让Mark受伤,但事实上Mark却能做到让世界都按照他的规矩运转。
他也不是刺猬,他是雄狮,以前扎了Eduardo手的只是鬃毛,他还没亮出他的利爪和尖齿。
而为了证明这一点,Mark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Eduardo刺出了一剑。
就像他平时玩得很溜的击剑,快、狠、准,直接命中心脏。
Mark算的不是Eduardo的投资金额——
哦,拜托,那1万9哪里需要他动笔计算;他计算的是他们的友情,那些过去的时光。
他小雪夜里等在柯克兰楼下的焦急,他心甘情愿地在窗户上写下的公式,他和Mark在哈佛校园里散步谈天,他们分享的同一本书、同一首歌。
然后Mark说,是的没错,就是1万9千美元。
不多不少,你没在我的Facebook身上多投入一美分,我也不会少算你一美分。
所以你和我,是1万9千美金的关系。
两清了。
当Mark把笔拍在桌子上时,Eduardo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表现得如此平静。
他坐在宽大的转椅里,真的就这么安静地看着Mark。
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空的。
【5】
Eduardo Saverin正式起诉Mark Zuckerberg后的第236天。
Alexander Saverin开车回家的时候,看到别墅门前蹲着一个人。
车声让那个人抬起头。
Alexander停下车,车灯打在那个人身上,照亮了他的脸。
“Dudu?!”Alexander惊叫一声。
“你怎么等在这里,上帝啊!”他赶紧从车上跳下来:“你什么时候回迈阿密?爸爸妈妈知道吗?”
Eduardo给了许久不见的大哥一个拥抱,而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他只回答了最后一个。
“Alex,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
Alex知道因为Facebook和那个混蛋Mark Zuckerberg,Dudu最近大半年和父亲闹得很僵。
本来暑假的时候,父亲给Dudu安排了雷曼兄弟的实习。但谁都没想到,Dudu仅仅去了一天就辞掉了。他放弃了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要的实习,转而为Mark Zuckerberg以及他那个社交网站拉投资和广告。
Dudu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的决定时,Alex刚好在那里。
他记得那天父亲接了电话,没听两句,脸上立刻就结了一层冰,“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这么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因为弟弟这事,Alex后来还特意去关注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社交网站,还有Mark Zuckerberg此人。
Facebook的发展势头很好,这是个有巨大潜力的新领域,Alex想,以这个形势看,还是值得Dudu放弃雷曼兄弟的实习的。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父亲尽管不悦,依然持观望态度。
但谁也没想到,没多久,弟弟和Mark Zuckerberg闹翻了。
他那个自小就聪明的弟弟,竟然被合伙人耍了一道,直接踢出局,输得极其难看,30%的股份一下被稀释到了0.03%。
Alex从母亲那听说这事情后,震惊得说不出话。
半晌,他说,“妈妈,你再说一遍,我觉得我似乎没听清楚。”
他们家族起自祖父,一家三代都从商。
Eduardo最得祖父欢心,年幼在圣保罗时就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出入各种场所,连巴西总统都见过。各种事情从小耳濡目染。Alex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桩可笑案例里,那个毫无戒心的蠢货是他那个聪明的弟弟。
当大哥的无法接受,当父亲的更加难以置信了。
父亲勃然大怒,Eduardo简直就是给家族蒙羞。Saverin家族出了个蠢货,被人几句好话就哄下合同,这种事传出去,成什么样子?整个家族在商界里都要被牵累,被人时不时拿出来当作笑谈,人家会说他教子无方,平白被人看低一头,初次合作的人还会有Saverin的人不堪大用的坏印象。
父亲气坏了,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甚至不允许母亲和他们兄弟在饭桌上提小弟的名字。他给Dudu介绍了律师团队,然后在电话里说,这种官司要是输了,那你以后也别踏进家门了。
母亲听到这话气坏了,说:“你怎么能这么说Dudu,他年纪小,难免吃亏一两次。”
父亲狠狠抽了口雪茄,说,“我不骂他,他听过我劝了吗?”
“哪怕骂了,”他将烟摁熄,深深叹一口气:“他也不听。让他得次教训吧。”
母亲很担心幺子,Alex也很担心小弟。
后来他给弟弟打过几次电话,在电话那边Dudu并没有太丧气,语气和平日一般无二,Alex也就放心了。
想想也是,他的弟弟他最清楚,自小看着长大,虽然性格温和,但绝非良善可欺。
因为父亲撂下的重话,Dudu去年圣诞节都没有回迈阿密,难得的假期,想起一个人在外、官司缠身的弟弟,这个节日过得十分不是滋味。
他没想过这个时候Eduardo会偷偷跑回迈阿密,直接蹲到自己家门口。
“好,没说就没说,住我这里也一样。”
Alex摸了摸自己小弟的头,“你该给我打电话或发短信,让我早点赶回来。”
“我想你是工作耽搁了。”Eduardo说:“我才刚下飞机,等了没多久。”
“跑回迈阿密,学校和诉讼那边没问题?”Alex一边开门一边问。
“没问题。诉讼暂停一个半月,”Eduardo跟着Alex进家门,一边解释:“课业也不那么紧了,我很久没回家,就趁着这个机会回来了。”
“Michele知道你回来了吗?”Alex问的是他们三兄弟里的老二。
“不知道。”Eduardo摇摇头,语气里漏出点小委屈。
“他住得离爸爸妈妈近,而且嘴巴又不严。告诉他,就等于告诉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但爸爸大概还在生我气,感恩节我打电话回家,爸爸还不愿意和我说话。既然他不想见我,我只能来见见你了。”
当哥哥的听了这话,哪有不心疼的。
但Alex不能说什么。Saverin家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自己的事情自己担当,Dudu也是很骄傲的孩子,他提也不提自己的官司和困境,这表明他无意向大哥求助,只想自己把事情做好、做完,真正争取父亲原谅。
Alex还能做什么?
他也只能给幺弟一个拥抱了。
“吃过晚饭了吗?”Alex问。
“吃过了。”Eduardo将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飞机上吃的。”
“那些哪能吃饱,又不好吃。”Alex说:“我给你做一点炖菜。”
“好啊。”Eduardo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Alex,你可是得妈妈手艺真传的那个。”
Alex系上围裙,绕过来揉了揉他的棕发:“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Alex在回家之前已经吃过饭了,所以这顿就只做了Eduardo一人份的。
他很有先见之明,飞机上的套餐肯定不顶事。当Alex把热腾腾的炖菜端上来,Eduardo果然立刻捧着碗大快朵颐,很快就吃得满头大汗。
吃过饭后,Alex为他收拾出二楼的一间客房,抱着被子和枕头路过客厅。Eduardo正惬意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