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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崇义公主藏哪儿了!”语调略奇怪的汉语,婢女却不敢嘲笑。她双腿打颤,道:“婢子……婢子实在不知。”
那人手起刀落,侍女睁大眼睛没了气息。
“到你们了。”他抬刀指向跪了一地的侍女,“不说,就一个个杀了。”
“公主……公主好像往昌平阁那边去了。”有人颤巍巍说道。
“就你,来带路!”那人说完,又回头恭声禀报,“主子,问出来去处了。”熟练的北墉官话——这是一群北地而来的群狼。
“你们公主往哪条路走的?”昌平阁外,长脸鹰钩鼻的将士恶狠狠逼问。
“这……这婢子就不知了。”侍女怕得厉害,腿软得打颤。
“主子,实在问不出来了。”
“不用问了,”被称主子的那位,捻起阁楼门外遗落的一只东珠耳坠,下令,“进去搜!”
古书典籍被挥落地,一层二层一片狼藉。
“咚咚咚”——是众人上楼的脚步声。
阮绵绵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额头冒汗。
“公主,别躲了。早点出来都省事。”硬邦邦的汉语,伴随着的是“吱呀”“哐当”的木箱开合声。
“哟!逮着一只!”鹰钩鼻将士提起藏身木箱中的侍女,回头道,“主子,她们公主肯定也藏在哪个木箱里。
不,阮绵绵早换了藏身地。此刻,她正趴在屋檐上,死死抱住翘檐。
早在他们还在一二层搜查的时候,她便心感不妙,推开木箱,顺着窗户攀上了屋顶。
——等他们下了三楼,她再爬回去。这是她最初的设想。
“又逮到一只!”鹰钩鼻将士将人提溜出来,朝手下士兵嘱咐道,“速度快点儿!把剩下的箱子都打开!”
又是一阵哐当声。木箱全被打开了。
“奇怪,怎么没人。”鹰钩鼻将士嘀咕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眼自家主人。
年轻的主子坐在檀木圈椅里,漫不经心地朝瘫倒在地的两个侍女瞥了一眼。
将士心领神会,提着大刀逼近,“公主,你再不出来。这两个小姑娘可就要遭殃了!”
“是先割左耳好呢,还是先割右耳好呢?”他状似困惑。
两个婢女捂着耳朵凄声求饶。
将士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听说汉人女子最重贞洁。还是换个法子好。”语毕一抬手,四个士兵上前。
两个婢女死死护着衣襟,惨叫声连连。
“这可不怪我们,谁让你们家公主心狠。”
“大人!大人求您了。杀了我吧。”年纪稍大些的待女是个性烈的,她拼了命往刀口上撞一心寻死,想少受些痛楚。
年纪小的衣襟散开,在地上滚来滚去,哇哇叫唤。
阮绵绵抿唇浑身发抖,她终究无法坐视旁人因她而受辱赴死。可她真的害怕,害怕这群如狼似虎的野兽。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
阮绵绵再也受不住了。
“我在这儿!”她心一横,喊道。
阮绵绵双腿发颤,强撑着爬回了屋内。“不是要找我么。别为难她们俩了。”她瘫坐在地,低头喘气说道。
“郡主......不——如今,我该称你公主才对。”脚步声渐近。
“崇义公主,”年轻的声音,带着讽刺的意味道出称呼,“真是许久不见呐。”
视线中映入一双黑色长靴。阮绵绵半仰起头,刹那间眼帘蒙上一层雾气。那瞬间,她甚至忘记自己正身处险境。
狭长微眯的丹凤眼,眼尾一颗浅痣。那瞳孔却泛幽蓝,带出一丝异族气息。
阿策……崔师兄……
面前人与脑海中深藏的面孔重合。阮绵绵唇瓣微颤,开合几下,却只是沉默。
她离开时,阿策,崔师兄都未及弱冠。眼前的青年五官轮廓明显更深邃些。应该有二十二、三的样子。
“公主的耳环掉了。”青年半屈膝,掌心一只莹白珍珠耳坠。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捏上女子左畔空落落的耳垂,亲昵而细致地将耳坠重新戴上。
两侧东珠耳坠轻曳,少女乌发如云,肤色细腻莹润。青年定睛打量了会儿,道:“这般才好看。”
他笑了笑,眼里却无一丝温度。青年俯身贴近少女的耳畔,看似情人呢喃。出口的话极轻,却利如刀刃,“正配你这样的蛇蝎美人。”
阮绵绵一惊,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手指处的关节攥紧泛白。
她察觉出不对劲,手撑着地,抬头凝神问:“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世界啦。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世界了。这个小世界跟最初的设想不一样。不过我还是会认真写完的。番外篇是he的。绵绵回去后会见到怎样的阿策和崔师兄。我也很期待呀。
——再次相遇时,彼此都会变成更优秀的人。那时,便再无分离二字。
不要害怕分开。因为啊,会有更长久的厮守。
第74章 【连泽】
“公主是在说笑么?”
青年站起身,眼底寒冰郁结。连那丝浮于表面的笑意,也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只几年未见,这便认不得了?”
几年未见?
阮绵绵一怔。不对!她刚来这个世界没几天啊。
“还是说,”青年尾音拉长,话锋一转, “公主殿下认为,与我们这般的人相识,辱了体面?”
他唇边勾起讥笑。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样语中带刺的话,却出自如此熟悉的一张脸。阮绵绵不由微怔。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呢?!她细细思忖。系统君不见了。面前人是青年,而非少年。话语中讥讽和嘲弄亦如此明显。
阮绵绵蹙眉,手指无意识蜷缩,裙摆上的绣花被攥成一团。
见她许久未语,青年眸色一沉,暴躁地擒住她的手腕,强行将人拉起,“说话呀 !”
如莲瓣般散铺的裙摆,因突如其来的外力,倏的收合成一束。
“公主!”两个缩在墙角的侍女齐齐惊呼。
城破了,可主子还是主子,公主若出了事。她们实在担当不起。
阮绵绵被猛地一拉起,整个人都懵了。踉跄一两步,裙摆耳坠一齐晃动,眼瞧着又要倒。
“大人!大人!”年长些的侍女伏地跪求,“公主病愈没几日,身子还虚着。求您,求您……”
是了,公主是个“睡美人”。昏睡足有五年,人事全然不知。阮绵绵三日前穿来,甫一睁眼。便听得耳畔惊喜声连片。
“公主醒了!上天垂怜,咱们家公主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于是便成了所谓的公主,脑中常唠叨的系统君却再也唤不出。
那青年听了侍女的话,单手提起阮绵绵的后衣领,像拎只小鸡崽似的。让她倒不了,却也难动弹。
“你命大,竟还能醒过来。”他玩味地盯着闷声不吭的她,嗤笑道,“也是,祸害遗千年。由此看来,你倒合该长命百岁。”
这叫什么话?
阮绵绵猛然抬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句句带刺,搞得跟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一样。
可抬头,她又心软。这样熟悉的面孔啊。她想起阿策,又想起崔师兄。
同样一张脸,却又如此不同。
“公主在想什么?”青年看出她的走神,眉间浮上不耐的神色,“既不记得。那便重新认识。”
他低头,言简意赅:“叱戮连泽。还是,你愿意更记下我的汉名:纪延瞻。”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这又是你的新把戏。”
“不过,公主殿下。这次,你只是我的战利品。”说完,青年一把捞起阮绵绵扛在肩头。
一阵天旋地转,阮绵绵头朝下,耳坠上悬着的珍珠打在脸侧。耳边是士兵的起哄声,她听不懂。有人甚至吹起口哨。
这群兵油子!肯定说得不是什么好话!阮绵绵愤愤然地想。
“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呀!”阮绵绵像条出了水的鱼,拼命挣扎。
横在她腰间的手却稳固得很,纹丝不动。
“老实点!”叱戮连泽一巴掌拍过去。身后的口哨声更响了。
阮绵绵惊得张圆了嘴。连挣扎也忘了。脸上蹭蹭蹭发热。
这混蛋!居然……
她反应过去,羞得想狠狠咬死他。
“不要脸!流氓!”她又羞又恼。
“我汉文欠佳,还需向公主讨教讨教。流氓一词何解?!”他状似不解,不紧不慢道,“连泽做了何事,竟引得公主如此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