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停留月余后便回了与我相隔千万里的家,我也没再见过她,那些美好的回忆都被搁置。
说是亲戚,其实关系远得可以说是萍水相逢。时隔多年,那些波澜早就掀不起一丝涟漪了。
胸前一阵温暖,梦醒,门微微开着,殊不知天已经微微亮。
低头一看才发现Single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钻进我怀里缩成一团小毛球。它那么胖,一动就把我弄醒了。
“Single,good morning.”
我摸摸Single的小脑袋,它舒服地直咕噜。
回头看,赵思睿还睡得正熟。病人就是该多休息,他反倒好,一醒了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也就晚上睡着的时候老实点儿不逞强,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我揉揉眼睛从旁边把手机摸过来,胡女士现在在国外,照理说醒着,便发微信问她可否还记得顾念,有没有她现在的消息。
好久,顾女士才回我:“谁?”
“小时候,和爸在一个医院住过的远方亲戚,我没记错的话是叫顾念。”
“怎么突然想起这出了?”
“遇见了位她的故友,想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信息发出去,久久没回应。
我抱着Single揉了半天,胡女士的微信头像才亮了:“你忘了?不到十岁就夭折了。”
短短几个字,看到却像是挨了重重一击。
其实早就该猜到,不远千里来求医就不会是小问题,那时我虽还小,也隐隐约约知道是个什么极难治愈的重病。多年来没有任何信息,就是因为消息的来源消失了。
想到林亦苍白的脸,思来想去还是保密。告诉他没准儿回程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没必要再给他伤口上补一刀,这么多年了,保持着希望找不到或许还好些。
对他这种重病无法治愈的人来说,“希望”可能才是最好的良药。
“那个身着红格裙的姑娘把自己永远留在了童年,没有见过人世的险恶,人情的单薄,或许也是一种幸运。”我努力安慰自己。
拿着手机,抱着Single愣神好久,无意间低头又看到身旁熟睡的赵思睿。
门缝透进来的亮光愈见浓烈,掉在他脸上,温暖惬意。
还好,我的“希望”还在。既然活着,就好好珍惜吧。即使偶尔自私,把该断的都断干净了,也是我的责任。
正巧林措的短信送来,“谈好了,等会儿就可以回去,三周之内可以搞定。”
“好。”我回他。
“葭葭。”
他有事吞吞吐吐的,我便回:“我知道。”
“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
“我跟他说清楚了,既然没办法走到一起,就别相互伤害,好聚好散。”
“好。”
“没什么大事。”
“辛苏安又不是什么可怕的生物,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他不是,你怕的也不是他。”
我还在看,林措又紧接着发来吓一条:“算了,总之!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就直接走,其他的事我也可以解决。”
“算了吧,隔行如隔山,你别勉强你公司技术人员了。”
“我们这儿可是苍龙卧虎,什么样的人没有?你不用操这心。”
“那意思是我可以不去了?”
“别!我开玩笑。葭葭,一路顺利。”
“好啦好啦,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我今早起来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笑着回他:“哪里不对?”
“额……”
“你跟个神棍一样,多疑。”
“你的事儿,我还不得小心谨慎点儿啊。”
“以前我是你的金主爸爸,现在你也不靠我了,怕啥呀。”
“什么啊,你跟赵思睿学的不正经吗?”
“可能吧。”我发完短信,回头看赵思睿还在睡,脸蛋儿红扑扑跟个睡着了的皮猴子一样。
放下手机,把Single抱下床。给他做好了早餐,留了纸条就走了,阿姨十分钟内到家。
……
“中午吃的什么?”
“鸽子汤,还有虾球、蛋羹、上海青……”
“吃了多少?”
“吃的可撑了。”
“你让Single叫两声给我听听。”
“好。”
过了一会儿,听筒才又传出声音:“Single呀,妈妈非要叫你叫两声给她听听。”
“咕噜……”
“你是不是傻!”
“我真在家,别查岗了,我给你开视频成吗?”他像个撒娇犯浑的孩子一样。
“我没那时间。”我站起来,“既然你在家就好了,我今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到家,你要确保自己是白白胖胖的。”
“好,胖了十斤。”
“那还差不多。”
“你每天睡觉时间都没有还能挤几分钟给我打电话查岗也是真厉害。”
“不然你偷跑去公司怎么办?”我说,“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去把你抓回来!”
“我哪敢,我在家乖得很,就等你回家了。”
“成吧,你去休息,我还有最后个会要开。”
“好,我在家等你。”
“嗯,乖。”
“再见。”
“拜拜。”
挂了电话,我靠在窗边弯腰整理文件。
这半个多月还算过得平坦,虽然解密什么的没那么简单,不过好在也尽力如期完成了,现在收尾工作也快完成了,我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见辛苏安没想象中那么难受,他工作效率很高,撇开私人感情之谈合作没什么不愉快的,把对方当成没有情感的协作机器人不难。
收拾东西的时候差点忘了拿走Single的贺卡,西部植树造林团队寄来的。
回来的第一天发现这个办公室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似乎没人入驻过,就是桌边堆了不少快递。
之前离职,工作号码拉黑了辛苏安的电话,也关闭了陌生电话通道,都忘了这样快递也会找不到我。
快递中刺眼的是其中有一个大熊猫基金会寄来的包裹,上面写着“尊敬的小天使Single收”,里面装着基金会每年给领养大熊猫者送来的周边小礼品。这包裹明明就是寄到家里的,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办公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多包裹都是本该寄到家里的,却出现在了这里,我这段时间忙得睡都睡在了公司,还没抽出空来看一眼这些包裹。
桌上的贺卡,是放在一个明显湿透了又被晾干的快递文件纸壳里的,也是湿透了被晾干的样子。文件纸壳被撕开了,我猜测是送快递或者代收的看到湿了所以拿出来晾干的,干了又给我放在了桌上。
贺卡上面画着一片沙漠中的小绿洲,抬头写着:“致五十万棵梭梭树捐献者:Single小朋友;年龄:五个月”,下面是一排长长的编号,尾号是我选的和Single出生年月日一致的十个数字。
敲门声响起,我立马放下贺卡回:“开会了吗?”
门打开,是个陌生面孔。
她小心地探出头来,递过来一件东西:“顾总监,您的快递。”
“快递?”
我满头雾水地走过去,才看到那个小小的快递盒上收件人写着:“项目基金支援者Single”,寄件人处写着:“蓝孔雀保护研究协会”。
“你怎么知道实际给我的?”我双手接过快递问。
“这……”她一脸单纯的样子,“辛总的助理叫我拿给您的。”
她应该是连助理的名字都不清楚,所以才这样模糊化地说。
“好,谢谢。”我微笑对她说。
她甜甜地一笑,“没事,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
看着女孩儿出去,心中的疑问才被解开,原来是辛苏安转送过来的。
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个极其迷你的水晶球,中间是只侧头的蓝孔雀,做得惟妙惟肖。底座上刻着一排字,正面是“Dear Single”,背后是“HAPPY BRITHDAY”。
时间真快,不是这么多纪念品,我都快忙得忘了小Single的生日。如果他还在,看到这么多生灵的祝福,会很开心吧。
时间正好到了,我忘了放它,只拿好了文件就开门出去准备开会。
一出门就碰到辛苏安在技术部跟一个末端支持的员工说着什么,高跟鞋让他立马注意到了我,目光短短接触,还是有一丝尴尬。
我看他一眼,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便走。
正好是开会的时间,他也说完了话,远远保持着距离走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