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没瞧见钱金花。
“到了。”徐芳压着声音，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我先去。”程晓雪低声说道，“我一进去，要是小舅舅拦着我进屋，你就立刻冲进去看看外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徐芳用力点点头，和程晓雪一起把帽子和伞都收起来。
农村小院的门一般都是虚掩着，没有锁，程晓雪也没有声张，推门就进去。
“你？程晓雪你回来？你还真敢回？”徐金宝瞅着程晓雪，刚才还愉快的心情一丝不剩，一肚子的恼火。
他对于上次程晓雪各种顶撞他，甚至还往他身上泼油，扬言要拿火烧死他的种种行径，可是记恨在心的。
如果不是有钱金花的吩咐，他真的恨不得把程晓雪的腿打断。
“不是外婆哭着喊着要我们回来吗？”程晓雪好整以暇的说道。
“胡说。”徐金宝到处张望，“你妈呢？哎哟，大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哇，诶，大姐你干嘛呢？妈睡觉呢，你先别进去啊，妈正生你的气呢！”
“你拉着我妈干嘛？！”程晓雪上前把徐金宝拖着徐芳的手给拉住了，朝着徐芳使了个眼色。
钱金花的屋子在进门后堂屋的右手，在屋里面不是很容易听到外面的声音，这时候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徐芳已经回来了。
徐芳按照刚才说好的，动作很麻利的就冲进入了屋中。
“妈，妈！”徐金宝扯着嗓门大喊，一把甩开了程晓雪，也跟着跑了进去。
一看这又是阻拦，又是慌张的模样，程晓雪觉得钱金花现在一定是活蹦乱跳的。
程晓雪跟着徐金宝往屋里跑，钱金花可没有在她的睡觉的房间，而是在厨房忙东忙西，神清气爽的正在炖着一只鸡。
香气扑鼻呀，这钱金花的厨艺还是可以的，在农村这样没什么调料的情况下，做出来的食物都颇受欢迎。
虽然程晓雪没有吃过几次，但每次吃过都印象深刻。
“妈？”徐芳盯着钱金花，“你在弄吃的？”
钱金华一时之间也愣了，她没想到徐芳说回来就回来，一个招呼都不打，她刚刚在干嘛来着？在忙着斩鸡，手起刀落，身手麻利，丝毫不见摔伤症状，更别说卧病在床了。
“对，我弄只鸡，给自己补补。”钱金花也是利索，也不管厨房脏不脏，就地就往地上一坐，“哎哟，痛死了。金宝，快来把我扶进屋去。”
徐金宝连忙过来，配合着钱金花的表演。
“妈，你也真是的，想吃鸡你跟我说嘛，我帮你弄就是了，你这腿都还坏着呢，那个赤脚大夫不是说了，你得躺着吗。”徐金宝说着。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就当徐芳是个傻子一样，就想进屋去。
“大姐，你也来搀扶一下妈啊。”徐金宝竟然还补上了这么一句。
徐芳没有说话。
程晓雪也没有说话，她在等待着徐芳的爆发，对，现在徐芳就是一副要爆发的样子了。
第一次撕破脸皮，钱金花最后说的话让徐芳还有一点心软，后来村里来的电话，让徐芳也还是担心钱金花的状况，并且还心存愧疚。
但是现在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徐芳的爆发
徐芳很明白，钱金花根本就没事，不过是想哄她回来，更确切的说是哄她拿钱出来。
她能够想象到，如果说她昨天晚上提前打个电话，说她今天回来，看到的一定是一家惨淡，全部都围在钱金花的床前，就跟钱金花马上要过世了一样。
“徐芳啊，本来不想让我们村里的人去也叫你的，我也没什么大毛病，我这老骨头摔了就摔了，过几天也就养好了是不是。”钱金花居然还有脸说着。
是真当徐芳有那么傻，从前她只是不计较而已。
钱金花不是足够了解徐芳吗？这样拙劣的表演是想弥补什么呢？把人哄回来之后，就这样的态度？
“姐姐，我说你也真是，明知道那天妈妈摔了你都不关心一下，应该带妈去医院检查，至少要给医药费，你说我们平时照看这么也就算了，你自己在城里面……”徐金宝张口闭口就是徐芳一个人在城里享福。
“够了。”徐芳非常冰冷的声音说道。
大概现在她的心里面也是冰冷的吧，程晓雪没有多说话，只是站在徐芳的身边，让她自己去处理这些问题。
现在的徐芳跟一个月前的是完全不同的，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也东跑西跑的进入了社会，整个人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连王淑琴都说徐芳是质的变化。
“你说什么？”徐金宝说了一句，他刚刚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当中，自然没注意到为什么徐芳会突然冒一句够了出来。
“我说够了。”徐芳异常坚定的重复了一句。
“什么够了，你怎么讲话的？这家里面做主的还是我呢？我还没死呢！”钱金花这会儿中气十足。
“你们这种戏演得太烂了，你好端端的却又说自己摔着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欺骗自己的女儿，你心里面好受吗？”徐芳盯着钱金花，朝她吼。
钱金花也懵了，徐芳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跟她说过话，更没有吼过她。
就算是上一次已经到那种地步，徐芳也只是坚定的让他们走，不像现在这样大喊大叫，仿佛要发泄什么一样。
“从小到大都是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最苦最累的活儿都是我跟徐玲干，现在我想想，我就觉得你当初没有卖了我，并不是觉得我是你的女儿，而是觉得我是你的劳动力。”徐芳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要知道这个概念是王淑琴和程晓雪潜移默化中，不断的告诉徐芳的事实。
终于在这么久的努力之下，徐芳是接受了，而且这确实是钱金花表达给徐芳的，她更看重自己的儿子们。
钱金花站在原地，盯着徐芳，把扶着她的徐金宝推开了。
“这么多年我做牛做马为徐家做事，就算嫁给了程林峰，也是精打细算省下钱，能拿出来的都给了你。”徐芳爆发了所有的积压的情绪，“我问你要过一分钱吗？你主动给过我一分钱吗？甚至新年的时候你给我买过一件新衣服吗？从来都是穿别人不要的！就连晓雪你也没有对她好过半分，因为她是你的外孙女，不如你的孙女们！”
就连骂骂咧咧想要还口的徐金宝也无话可说，他其实也知道钱金花是最偏爱他的，对徐芳是最苛刻的。
每一年钱金花给他花多少钱，他心里面多少也是有数的，而这些钱里面有多少是徐芳拿回来的，他大概知道。
从前徐芳一家很困难的时候，他们家确实没有帮过一分，过年他们吃着年猪，徐芳带着程晓雪吃红薯。
当时他都觉得这一家有点可怜，可是钱金花就能硬着心肠，连一口汤都不分给他们。
说的是像徐芳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她不想认，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不是我把你养大的吗！就算你不承认，你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钱金花总算回过神来，叫嚷着。
“你所有生我养我的恩情，我都偿还给你了，为整个徐家做的事情，所有拿回来的钱，足够了！”徐芳双目通红，情绪很激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需要发泄，至少这是程晓雪的认识，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人的退让，这么多年的不计较……
就如徐芳刚才所说的那个词一样，够了，是真的够了。
“那你想怎么样？你觉得偿还够了，你想怎么样？”钱金花厉声问道。
“把我的户口本给我，就跟你那天说的一样，我们俩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徐家的门！”徐芳掷地有声的喊。
程晓雪看着其实挺心疼的，可是这是徐芳和母亲的事情，她不应该插手其中，母女之间的关系，只能母女之间自己解决。
但她很高兴，看到徐芳清楚的认识到这所有的一切，勇敢而正面的面对这些问题。
“生养之情，你一辈子都还不清！”钱金花尖锐刺耳的声音，“我是这里的一家之主，我叫你东你就得东，我叫你西你就得西！”
一边说钱金花一边跳着脚挥着手，哪里有半分摔坏的模样。
“你要是敢忤逆我，我就敢打死你！”钱金花呐喊着，“简直反了天了，去城里享了几年福，就不认识亲娘了，我那天本来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起了不认的心，狼心狗肺的东西！金宝，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