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孙懿安的死让后宫前朝都有波动，作为失去胞姐的受害者，孙昭得到了许多同情票。可惜良妃隐有疯癫的征兆，这又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
“郡主，牵扯到大皇子妃和玉嫔，是不是和那个位置有关？”
听到沉香的询问，孟回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只是我想不明白，不管动手的是哪一方，为什么要对平阳姐姐下手？”
杀死一个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公主，对争皇位有什么好处？孙昭又不可能因为死了亲姐姐就失势。他的势力，是挂在皇上、良妃和良妃娘家之上的。
难道是打算先把良妃逼疯，熬到她在宫里掀不起波澜，再冲她的娘家下手？
孟回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一来良妃的疯癫是意外，这是谁都算不到的特殊情况。二来良妃和贤王妃沾亲，家族当然不是想弄垮就能弄垮的破落户。
要是从这一头下手，还没把三皇子拖下马，皇上都该凉了。
与其拖垮一个庞大的家族，还不如直接杀了孙昭来得简单直接。孟回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要真是大皇子或七皇子为争权动手，为什么不杀了孙昭呢？
既然有机会、有实力、有胆量在宫里制造密室杀人案，杀谁不是杀？做得隐秘点儿，到时候再陷害给另一方不就行了吗？只要后续工作做得好，一举就能干掉两个对手，多省事。
皇上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一年不如一年，膝下只有这三个扶得起来的儿子，哪怕他心有怀疑，也绝不可能把儿子杀光，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
可是偏偏被杀的是孙懿安，一个从来不喜欢掺和斗争的人。这就让两个嫌疑人显得有点无辜，至少在孟回看来，大皇子妃和玉嫔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大劲，做出这种毫无利益可得的事。
“清河郡主到——”
一声声问安，把孟回从思绪中惊醒，她调整好呼吸，扶着沉香的手缓步走入宁禧宫。
内殿中昏暗沉闷，一重重纱幔悬挂在窗边，把外面的光和空气遮得严严实实，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薰香味。让孟回意外的是，大热的天，这里居然没有放冰，一走进来就像走进了蒸笼。
“清河拜见良妃娘娘。”孟回带着疑惑行了礼，回应她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整个内殿如同无人之境，过了好久，前方才传来良妃毫无生气的声音。“清河来了？你是来看平阳的么？”
孙懿安早就下了葬，良妃这话，孟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良妃身边的女官芳青开了口，让她起身上前去。
孟回扶着沉香、紫檀的手，走入一重重帷帐中，看到了瘫软在华美座椅上形如枯槁的良妃。
良妃曾冠绝后宫，如同盛放中的芍药，将清丽与华美融合，聚大气端庄与妖冶美艳为一体。但眼下这副样子，跟半只脚踏进坟墓的活死人没什么区别，除了五官还能看出往日痕迹，神情姿态已完全变了样。
“平阳呢？芳青，去唤平阳出来，清河来找她玩呢。”良妃还能认得出孙幼仪的脸，只是记忆混乱，的确如皇后所言，“神思恍惚”了。
站在良妃的身边的芳青姑姑，面带戚色，目含悲痛，对孟回招了招手。
“请清河郡主坐下稍候，奴婢去看看公主现在何处。”她在走到孟回身边时压低声音，悄悄提醒道。“娘娘不记得公主的事了，还请郡主尽量不要提起。”
第39章 死在密室的公主（4）【加更②】
芳青嘱咐了几句，形色匆匆地离开了内殿，孟回看着她背影远去，示意沉香和紫檀站在不远处，自己上前挨着良妃坐了下来。
良妃的眼神毫无活气，头发白了大半，不仅是神志不清楚，看起来还有点儿呆滞。
“清河，你一向能和平阳说得上话，要帮姨母劝劝她，让她别和昭儿置气。”
孙懿安很不喜欢孙昭这个弟弟，虽然不和外人说，但孙幼仪多多少少是清楚一点儿的。以前良妃就经常说这句话，孟回这会儿只能含糊应道：“是，我会好好劝她的。”
自打孙昭出生，良妃的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对从前宠爱有加的孙懿安有所忽视。这是姐弟不和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两人彻底不亲近，是因为十多年前的一件事。
*
那一年孙懿安七岁，孙昭、孙幼仪五岁，三人和一众兄弟姐妹在宫中玩捉迷藏，结果玩出一条人命来。
当时的孙懿安脾气也很古怪，只不过没有后来那么孤僻。每回捉迷藏，她都是和孙幼仪待在一处，说会儿悄悄话，等着被人找到。
至于孙昭，生来好胜心强，每次都要藏到稀奇古怪的地方，要是没有最后一个被找到，后续一整天都会不高兴。
那一回当鬼捉人的，是平川郡王家的小世子，跟孙昭是同一年生。小世子因为身体虚弱，经常生病，所以很少进宫，也不了解每个兄弟姐妹的脾气。
由于他从来没和这么多同龄人一起玩闹，哪怕当鬼都很高兴。他气喘吁吁地大声数到一百，就开始在规定的范围内找人，一路都兴奋地叫喊着，孙幼仪还和孙懿安悄悄笑话了他几句。
他们玩耍的地方并不危险，每隔几步都站有侍者，几乎可以算是无死角，只除了每个人藏身的地方。
小世子激动地跑来跑去，很快找到了第一个人，正是最痛恨当鬼的孙昭。
可是这一次，孙昭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生气，等到这一场结束，他还主动跟小世子说了会儿话，很快就蒙上眼老老实实当鬼。
大家再次四散开来，孙昭面对着一棵树，慢吞吞地数完一百，才拖着步子开始找人。
他擅长隐匿，不擅长寻找，从太阳西沉找到快要擦黑，才把除了小世子之外的所有人找到。
守着这些龙子龙孙的侍者们，见天色已经不早，赶紧劝他们不要再玩，并开始四处寻找小世子。
无论怎么喊叫，小世子都没有回应，而且整个捉迷藏的范围，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一众侍者都吓坏了，赶紧向上通报，增加人手四处搜寻。直到天黑，孙懿安、孙幼仪都进入梦乡，小世子才在一处缝隙下面的洞里被找到，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窄小的缝隙位于两座假山中间，有茂密的野草遮挡，小世子是一脚踩下去摔晕了，在狭小的石洞里活活闷死的。
经常在这里玩耍的孩子都知道那边危险，而且并不好藏人，再远一点就是规定范围之外，很容易犯规，所以从来没有人往那边去。
那里又位于侍者的视线死角，有一条长满花草的小路，可以直接到达。对宫里一点儿都不熟悉的小世子，偏偏就选择了那一处。
早熟的孙懿安立刻怀疑起孙昭，因为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她和孙幼仪看到，孙昭在和小世子说悄悄话。
小世子的死，没有在宫中掀起太大波澜。皇上厚赐了平川郡王，后来郡王妃逝世，又为他找了一门好亲事。
宫里的游戏没有因此结束，只是换了更加安全的地点，增添了更多的侍卫守护。从那以后，孙懿安不肯再参与其中，性格变得更加孤僻沉闷。
除了皇上皇后，良妃和孙幼仪，她再没有给过任何人好脸。
*
其实孙幼仪记得很清楚，孙昭的确和小世子说了会儿话，而且她也认为，那个藏身地点搞不好就是孙昭告诉小世子的。
只是不管谁来问话，孙幼仪都一口咬死什么都没看见。她很清楚，有时候必须当自己又聋又瞎又哑，否则就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良妃忽然伸出干巴巴的手，紧紧握住孟回手腕，压低声音道：“昭儿是为她好，为我们好，你一定要劝劝她......”
孟回看到她充满忧虑的眼神，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就算孙懿安被杀之前曾和孙昭吵过架，良妃这幅样子，也太过于惊悚了一些。
“姨母不必担心，平阳姐姐和三皇兄是亲兄妹，哪会有过不去的坎呢？”孟回冒险引诱了一句，只见她更加紧张了。
良妃神情古怪，微张着嘴正想说点儿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打断了她的话。
“三皇子到——”
孟回气得差点当场狗带，孙昭一来，良妃的话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良妃猛地站起身来，显得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开心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