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倒不担心这个，早在进阶散仙的时候，她脑海里就自然有了一套规矩，可以以此判断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以她现在的境界，只要不滥杀无辜，不以杀取乐，对她的修行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只不过，她认为自己应该严格约束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剥夺人家性命。身上的责任越重，就越应该谨慎决定自己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关乎人命，万万马虎不得。
可是姒鸾求死之心实在太重，弱小的魂魄里散发出来的全是死意，而且该劝的话她都已经劝了，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孟回叹了口气，再次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我可再跟你说一次，我用了你的身体，很愿意帮你一些力所能及的忙，比如出宫，甚至赚一些小钱，对我来说都是小事。”
“多谢大人，可我确实无心活下去，请大人成全我唯一的心愿！”似乎是察觉到孟回在动摇，姒鸾语气平静了下来，还带着几分轻松。
孟回没办法，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散出一股强大的魂力直击声音所在的方向。她感觉像是击破了一个脆弱的肥皂泡，还没看到这透明泡泡的存在，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通，活着不好吗？”孟回在黑暗中皱着眉，实在不明白姒鸾为什么非要求死不可。
她以前活得不怎么痛快，可是也说不上痛苦，记忆里都是些很平淡的事情，完全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至于说以后，都答应帮她退位出宫了，为什么还觉得活不下去？
孟回实在想不通，甩甩头懒得再管，意念一动，从黑暗中钻了出去。
*
翌日天还没亮，孟回就被昨天的小少年內侍唤醒，睁开眼，朦朦胧胧看到他脸上带着焦急。
“青竹，什么事？”
“禀皇上，国师大人请见。”
“让他等着。”
“奴才说了，可是他......国师大人说现在必须见到皇上。”
孟回估摸着乞康是为她赶走谷仓、赶走后宫众人的事而来。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作，根本不是姒鸾敢做得出来的，乞康肯定一头雾水，一时半会分不清他究竟挑了个什么人上位。大清早来逼迫她起身接见，为的是进一步试探。
要是匆匆起身接见了他，说明赶人的事只是随手之举，没有深意。要是拒绝起身让他继续等候，说明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虎，昨天的举动明显是有针对性。
孟回不打算跟他绕圈子，对乞康示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忍让一时，只会让他认为自己软弱好欺。
“去告诉他，要么在外面等着，要么就回他的国师宫，无诏不得外出。”
青竹被她冰冷的语气惊住，愣了一会儿才赶紧应了声是，匆匆往后退了十来步，才转过身小跑着出了寝殿。
不多时，青竹又从外面折返回来，神情比之前更加恭敬。“禀皇上，国师大人告了罪，请皇上好好休息，他会在外殿等候圣驾。”
孟回早就坐起身来，经乞康这么一闹，睡意全无。想到今天还要上朝，又是一阵头疼。
青竹见她有下床的意思，赶紧吩咐人拿衣服前来，伺候着她穿衣洗漱，拾掇完毕时，早膳正好也送到了。
摆了一长桌子的菜都是清淡素食，乍看上去品种繁多，其实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没有一道菜用过心思。哪怕是为先皇守丧，对于新帝来说，这桌菜也实在显得太寒酸了。
“今日当值的御厨想来是年迈，连这么几道菜都做不好，让他告老还乡，回去荣养天年吧。”孟回本魂可以不在乎吃什么，可现在既然坐在这位置上，有些事就不得不在乎。
居然连尚食局都敢来踩一脚，真当她是乞康的小木偶？不给个小警告，让宫里的人知道风向变了，这些人鼻孔还得继续朝天。
青竹听后神情一凛，垂下头应了声是，让试菜的內侍继续试菜，把准备好的布菜筷子交到一名少年手里，匆匆走出殿外吩咐人前往尚食局传旨。
孟回不慌不忙吃完早饭，见天色还早，又慢吞吞地在内殿里散了会儿步，在青竹一个又一个担忧的眼神下，才似想起外面还有乞康在等待。“走吧，看看国师大人一大早赶来究竟有什么要事。”
孟回领着一群人来到外殿，乞康正跪坐在一侧喝茶等候，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不慌不忙地起身弓腰行了一礼。
国师历来无需对皇帝行跪拜礼，这是大姮朝开国以来的规矩。乞康等到孟回在龙椅上入了座，自己也回到刚刚的位置上。
“何事请见？”孟回脸上挂着客气疏离的微笑，神态中再找不出一丝姒鸾的影子。送走了原主的魂魄，她决定把这女皇好好当下去，于是不再伪装，干脆以自己真正的面目来面对一切。
她堂堂地府鬼员，还当了这世界的女皇，凭什么委屈自己在神棍面前伏低做小？
看到她神态不同以往，乞康眼中闪过了然，立马做出一副恭谦姿态，微微垂下头来。
“禀皇上，昨夜在城中荒巷有人发现三具尸身，正是奉旨出宫颐养天年的谷仓及其养子，三人皆是被割破咽喉而亡。”
“竟有这样的事？”孟回做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很快又平复下来。“真是可惜了，本想让他们回乡享福，没想到居然遭了窃匪。传令下去，好好查办此事，定要找出这胆大妄为敢在皇城行凶之人！”
第293章 总有奸佞想害朕（11）
谷仓是被灭了口，孟回和乞康心知肚明，能听说这件事的任何人都能想到这一点，但孟回不打算“追究彻查”真相。
安到窃匪头上，顺便打击打击大姮朝黑恶势力就行，没有必要真的深挖。到时候挖出一大堆她暂时无力解决的事可就麻烦了。
动手的是不是乞康都难说，孟回瞥了瞥他神情，镇定自若，只是眼神中略有疑惑，很难看出是不是他派的人去暗杀谷仓。
谷仓知道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太多，又大多关于宫闱阴私，还没起驾前往行宫的夫侍、公子都有可能悄悄联络家族动手。
孟回根本不打算追究往事，先皇后宫也好，文武百官曾经的反心也罢，那都是针对昏庸无能的先皇去的，跟现在的她没有太大关系。
作为官员，作为与大姮朝相依的国民，恐怕没有人愿意看到国乱之际有外地趁虚而入。只要她能稳稳把持朝政，凭真本事步步服人，那么姒家江山在朝中最大的敌人，恐怕只有乞康一人。
“青竹，你是哪一年入的宫？什么时候到的紫霞宫伺候？”上朝的路上，孟回左手扶着青竹，由于时间还早，她有心在路上闲聊几句打听打听情况。
“回皇上，奴才七岁入宫，一直在尚衣局听差，后来怀桑总管......他见奴才还算当用，正好紫霞宫又短了人手，就调奴才来到先皇身边伺候。奴才到紫霞宫至今还不到半年。”
孟回点了点头，她对怀桑这个人倒是有印象，他曾是姒瑾身边最得用的总管內侍，年纪比谷仓小，以前却始终压了谷仓一头。
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姒瑾弃用了怀桑，将他发配到了等闲无主子居住的行宫，去了没几个月就传来怀桑的死讯，据传是服毒自尽。
“如此说来，怀桑算是你的恩人了？”
“是。奴才尊他为父。”
孟回诧异地看了青竹一眼，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谨慎小心的小少年，对于这件事倒是毫无隐瞒之意。宫里多得是拜高踩低之辈，一见人家落了难，就恨不得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什么大恩大德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那你可知道怀桑因何自尽？”
“许是悲痛，也许是......奴才也不知。”
也许是怨怪先皇偏信谷仓这等见风使舵之辈，孟回估摸着他是想说这话，只是害怕说了会犯忌讳。
“怀桑是服毒？”
“是。”
“可知是什么毒？”
“阎王令。”
孟回闻言一噎，居然拿她家老板的金字招牌来命名，想来这毒药是很厉害咯。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事，脚步不禁一顿。
“先皇中的也是阎王令。”
“是。阎王令乃大姮第一毒，尚药局......常年备有此物。”
原来是大姮官方指定用毒，想来宫里要害个人多半都爱用这个。孟回瞥眼扫了一眼青竹，默默分析了一下他的杀人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