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江一看懂了,边接莫赠边哭,这一哭不禁引来几个赤服侍卫,还将院儿中喂鱼的齐老爷子引了出来。
缘江也是实务,二人不说话,缘江哭的最厉害。
齐元近几日见过莫赠的婢子,本着稀罕这人白的出奇还特地问了一下出路。
“哭甚!”齐元颇有气势,不愧当家之人。
莫赠掩面,缘江停了哭啼,抹了一把眼泪道:“齐府去文祥院的马车找不到了,后来找到了,可不知道谁动了手脚将那好端端的马给药死了,那马直接倒在汴都大道不动了,幸亏少奶奶提前让缘江驾那文祥院的车回来家中,或许先前马车中坐着的少奶奶,受得惊吓更大呢!”
她撒泼似的蹲坐地上,学着之前村口打骂的村妇一般大声哭道:“少奶奶吓毁了,一直不敢说话,贱婢赶车慢,那马车就在贱婢身后摔倒,好端端的马怎么突然暴毙呢!”
好端端的马怎么突然暴毙呢?
齐元紧皱眉头,派几人去汴都大道寻马。
又转身看到鼻尖红彤彤的莫赠,看她受得惊吓太大,便放轻了语气道:“小赠莫哭,谁敢欺负你那就是欺负他齐棣,你想想齐慎之那小子能让人欺负?”
方才去的侍卫快速前来,偷偷附耳同齐元说了些什么,齐元眉头渐渐拧了个疙瘩。
又瞥见莫赠,眉头猛松,“你先下去休息,明日调遣两名齐棣的亲侍给你。”
莫赠道谢,缘江忙起身抚着莫赠走了。
书房内,王成道:“老爷,查出来了,是魏大人……”
他抬头看看齐元面色没什么变化,继续道:“宗正嫡女魏凤双小姐,下面的婢女做的这件事情。”
齐元眉头一挑,“魏砾……”
这两个字从齐元口中说出,不禁令人耐人寻味儿。
“而且马车出事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王成继续道。
齐元双手分开放在椅上,凝眉想了想,遂而猛握拳头,“速速将刘太傅请来!”
……
……
夜深莫赠用过饭,缘江替她洗漱。
她神神秘秘道:“少奶奶呀,今儿府好像来了位大人物,在老爷书房议事儿好久。”
莫赠将象牙梳放好,由缘江替她宽衣,她道:“谁?”
“京中刘太傅!我也是从厨房老妈子那听到的,她说刘太傅不喜吃咸,便做了些清淡的饭菜。”缘江道。
刘太傅?莫赠细细想了想。
如今朝中分三派,同意齐元做宗令并一直上书皇帝,如今竟留在齐府用晚饭。
想必是要长谈。
若齐元前去太傅府,少不了别人闲话,现如今刘太傅不仅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还免去齐元的尴尬,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看来,魏凤双最近得不太好过一段日子。
“缘江那里可有绣花针?”莫赠偏头问道。
缘江回道:“少奶奶衣服破了吗?缘江针线活可好了!”
莫赠笑道:“不必,明日带去文祥。”
缘江想了会儿,自家少奶奶明日无女红课呀。
她突心神领会——魏家小姐有。
第8章 茶艺
二日莫赠去了文祥院,因为随身婢女不能跟官家小姐、公子进入主院课堂,缘江便同别家婢子在偏堂等着自家主子下课。
不过缘江长相不同于旁人,她尽量不说话,让别人将她当成老妈子,也打自己穿的衣裳颜色深,便随意让人称呼。
安置好缘江,莫赠边进了主堂。
平日里分开的修课,是分男女的。今儿上的大课,便是男女同堂,一共四排,两排男竖八,两排女竖八。
中间由纱帐隔着,防止男女同堂,公子小姐们见面尴尬。
今儿讲的茶道,莫赠最喜的课,即使身前坐的魏凤双,都丝毫未影响她的心情。
教茶先生依旧坐在单独的屏风之后,叫学生们看不清他的真面,只依稀看了个大概。
长衫长袍,头顶发髻,声音听出年纪比莫赠大不了几岁。
茶课也是前不久莫赠选的公课,一个月前上过一次。
上次才教识茶具,今儿就喝起了茶。
汴京产绿茶较多,可莫赠偏不爱绿茶。更是喝不进汴京毛尖这一名茶。
只因汴京毛尖太过苦涩。
很多人不爱普洱那口抹布味儿,莫赠却偏爱黑茶中的普洱。
莫赠看到斋长从先生那里倒出洗茶的茶汤,便知今日讲的红茶。
那今儿必讲红茶的制作工艺,莫赠对于这些已经熟烂于心了,不过于萎凋、揉捻、发酵、干燥。
莫赠接过斋长倒的七分茶,看着里面纯净的红金色,轻轻闻了一下。
水汽入鼻,莫赠并未先闻到茶香。
“今日这茶,可先品一品滋味儿,再谈感受。”茶艺先生坐在屏中道。
按照她对其他茶艺先生的看法,这位先生也是有趣。
先喝再教,更深入人心。
有的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别人听不懂的话,这是教吗?明明就是显摆。
而这位,莫赠还是比较欣赏的。
她浅尝一口,香味儿还未散开,坐在前面的交领绣白莲粉袍女子,轻轻举着茶,起身道:
“此茶为红茶,口感如桂圆儿香味儿,学生不才,先生才欲教这茶便被学生猜了个大概,莫不是那春茶正山小种?先生能将此贵重茶品交于学生喝,学生替大家谢过先生了。”
此番话一出,周身人微动。
“风双就是见多识广,我最多喝出来个红茶,你看人家说出来那么多,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说话之人是京中成圆公主的孙女,皇帝亲赐苹定县主,平日同魏凤双关系甚好,也是曾经欺负莫赠的其中一个。
魏凤双站也不老实,后脚跟踩着莫赠桌子底下的撑棍儿,身子却挺得笔直,像是宣威。
“魏小姐还真是聪慧过人啊,小生不仅即兴作了句诗,不知姑娘是否雅兴。”隔壁刘家正治上卿的嫡子,刘子经。
几乎魏凤双说一句话,他都能攀附上来接一句。
谁人都知魏凤双爹爹地位高,又加上魏凤双在文祥院爱显摆,便有不少公子小姐围着她转。
“子经请说。”魏凤双笑吟吟道。
隔着纱屏还能眉来眼去,莫赠却不喜欢她的做派,便低头细细看着茶水,继续请斋长添茶。
“绛茶倩由俏人评,自拾前去苦学艺!”
“好诗,好诗!”
从纱屏最角落坐着一位公子,举着茶杯站了起来,
“好一个不如佳人。”
李子经拱手道:“冀文兄。”
陈冀文歪在墙脚,背靠墙转了转茶杯,又喝了口茶水,嘿嘿笑道:“为啥我只喝出来了个酸不拉唧的味道?啥破桂圆儿味儿?明明一股烧焦难闻的红薯味儿。”
陈冀文皱眉说完,莫赠转头看去那歪在墙脚之人。
而一直不做表示的茶艺先生也看向陈冀文的方向,纱挡的严实,看不清茶艺先生的表情。
想必他是惊讶的。
莫赠将剩余的茶水倒入茶船中,端正坐好。
平日里陈冀文从不听课,时常捣乱课堂纪律。
这次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嘲笑声儿愈来愈大。
现在当下给她难堪,她蔑视道:“每个人喝出的口感不一样,许不知那陈冀文又去哪个花间小巷飘玩儿去了!搞得舌头出了毛病!”
“对啊,我也喝出了果香味儿,哪里有坏红薯味道?”苹定县主道。
那李子经当然跟着附和。
“怎么?宗zhèng fǔ小姐娇贵,没吃过烤红薯?哈哈哈,哈哈哈!”陈冀文将茶杯往桌上一撂,脸对着莫赠方向。
莫赠只觉得他在瞅自己。
陈冀文勾唇道:“听闻莫赠郡主茶艺惊人,郡主说喝出了什么味道,我便承认那是什么味道。”
莫赠一怔,那胡乱小子又在讨人嫌。
好端端的将矛头直指莫赠,他平日里又不是不知道莫赠同魏凤双关系不好。
“那就请郡主说说,这茶的口感如何?”茶艺先生将方才烧好的茶翻进茶盘,重新拨茶煮了一壶。
莫赠起身,不去看魏凤双利刀似的眼睛,也算昨日对她做的那污秽事,一个下马威罢了。
她道:“此茶确实为红茶。”
堂中很静,茶艺先生烧茶的声音清楚。
莫赠接下来的话更是字字珠玑,“小女不才,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正山小种由桐木关内为产地生长、制作出来的红茶品种;而其他地区如果也制作小种红茶,则被称为“外山小种”,比如政和、坦洋、北岭、展南、古田等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