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大家就都回来了。围着那张小圆桌吃饭,其乐融融。小黄蜷着身子,在圆桌中心候着,商杉时不时会给它扔几块骨头下来,然后它就“喳巴喳巴”吃得好香。
吃完饭,商杉和阿妈去洗碗,瞥见阿爸把商戈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她一直盯着看,发现商戈突然向她投来灼灼的目光,她一愣,手上抹了洗洁精满是泡泡的盘子差点就滑了出去。
夏天的夜晚,满天星星,像画画时,浓墨背景上点染了彩色颜料。偶尔吹来一阵风,却是那种闷闷的,并不能给人带来清凉感。
夜已经深了,各家各户关灯睡觉。阿爸的鼾声吵得商杉久久不能入睡,听到外边窸窸窣窣有响声,她下床去看。
“商戈?”
皎洁的月光透过天窗洒在男孩身上,圣洁如雪。他俊毅的脸离商杉越来越近,声音放得很轻:睡不着?
“嗯。”商杉点头。
“数绵羊?”
商杉无奈地笑:“我不是小孩子了。”
商戈也笑了,进卧房将盘香拿出来,朝商杉照了招手:“去外边看星星不?”
商杉赶紧屁颠屁颠跟过去,蹑手蹑脚开了门。
越闷热的夏夜,蚊子就越多。家里的盘香大概是过期物,商杉老感觉腿上被吸走了很多血。
“现在可以说愿望了?”商戈的眼睛亮亮的,笑意往外迸。
商杉正忙着啪呀啪地拍蚊子,没留意到商戈说的话。
大概动作幅度过大,下手太重,她听到商戈发出一声轻笑:“看来这盘香不管用啊!”须臾又叹气道:蚊子可比我有吸引力。
后来,商杉揶揄商戈:你还记得当年你和蚊子吃醋的事么?
“不记得!”某人窘,打死也不承认。
商杉圈住他脖子,坐到他腿上,笑得天地失色:“可你总该知道,蚊子只能吸血,而你会偷心!”
某人乐,栓住商杉的腰:“你也该知道,这姿势有多诱惑!”
对面山上庙里的香火影影绰绰,长时间的静默之后,商戈收了小凳子,掉头进屋睡觉。商杉跟在后边端着盘香,心里嘀咕:说好看星星,结果成了喂蚊子!
日上三竿,商杉被热醒,顶着鸡窝头懵懵地揉了揉眼睛,扫了一下房间,发现书桌靠墙一角有个少女心泛滥的玻璃瓶,莫不是商戈给她的礼物?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昨天她都还没有发现。
玻璃瓶里装了满满的千纸鹤,五颜六色的,累在一起格外漂亮。
商杉抱着瓶子傻笑,她记起小时候不知从何处听来,只要集满一千只纸鹤,对着它们许愿,就一定能梦想成真。
“难不成说的帮我实现愿望就是指这个?”商杉摇头笑。
商杉早就不信这类哄小孩子的话语了,难为商戈还记得,年幼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这些脏东西蹭到他身上,要死要活地吵嚷:给我折嘛!我也要一千只纸鹤!我也要梦想成真!
只不过商戈不知道,商杉当时的梦想是……敲门声掐断了商杉的回忆,是商戈。
“阿杉,有人给你打电话。”
“嗯来了!”商杉将玻璃瓶子移到房间最显眼的地方,答得欢快。
商戈皱了眉头,有些不快,以为商杉是因为给她打电话的那人高兴,却不知其实是因为他送的礼物。
“喂?我是商杉!”
电话那头有沉沉的呼吸声,然后是抢话筒争执,良久才传来轻快的男音:“商杉!明天我和与肆来安平玩!”
“……”商杉拧眉,笑得尴尬。她想和商戈过二人世界的!谁要你们这些人来玩啊!她别扭地开口:“安平没啥好玩的……喂,喂!”
对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第二天,商杉在镇口公交站处等了一上午,从车上下来各式各样的人,大妈大婶小屁孩儿怪叔叔……
整个人被晒得奄瘪瘪的了,辛达鲁和周与肆还是没有来。
回到家,商戈已经做好午餐了,心情似乎不错,他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觑商杉的表情,声音暗喜:“你朋友打电话说不来了!”
“靠!这不逗我玩嘛!”商杉怨念,同时也乐,不用招待那两位大爷了。
九月开学,商杉发现自己和那两位爷同班,无视掉辛达鲁狂喜的表情,劈头就是一通大骂:“他妈的!你俩暑假放我鸽子还记得不!老娘顶着烈日等你们那么久!晒黑了看到没!体无白肤呀!补偿费补偿费!”
达鲁贱贱地竖起大拇指:“一口气说这么多,肺活量好大!”
“滚!”商杉瞪,经典式翻白眼。
倒是周与肆全程冷脸旁观,不辩解,不嘲讽。
商戈厨艺很好,一个暑假下来,商杉胖了十来斤。原本订好计划说要减肥,开学时当女神的。
捏了捏肚子上的赘肉,商杉哀怨地看着依旧在厨房忙活的商戈,泪:“商戈,我胖了!”
“胖女神,才够特别呀!”
“可是,自古瘦子得人心!”商杉愤愤然。
商戈笑,从厨房走出来,拍了拍商杉的小脑袋瓜,蜜声嗓:“谁说的。我就喜欢杨贵妃那样的。”
“那你……口味还真是独特……”商杉大眼仰脸看他,认真单纯的样子。
某人黑线。
多年以后,某人照着镜子,朝厨房的人哭诉:“啊!我又胖了!成你最爱的杨贵妃样了!”
厨房里的人正在做她最爱吃的肉丸,笑得无奈又宠溺。
第16章 15
15.不会相思
这年的夏天来得早去得也早,九月初已然有了点点凉意,商杉看着商戈身后被风卷起的落叶,目送他一点点走远,这才转身拖着行李箱进校门。
他说,杨老在里边等她,他就不陪她进去了。他说,你要听话。他还说,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那我就帮你实现吧!
商杉只是木讷地点头,习惯性地说好。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努力攒得的一个愿望就这样被用掉了。
来学校之前,商杉在家中同他吵了一架。从小到大,她同他吵过很多次,都是些鸡毛蒜皮,到如今她已记不得是为了些什么。
商杉自己心里透彻,若不是商戈常惯着她,凭她一个捡来的小孩又怎敢这般大胆妄然。
来学校前一天的晚上,阿妈趁着洗碗,阿爸和商戈都在里屋看新闻的时候,突然拢了拢商杉的衣角,像极了那种母女之间讲小秘密的样子。
商杉心里一阵暖意,偏过头来看阿妈。
“阿杉,你劝劝你哥。”
“嗯?”商杉不解。
阿妈深深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商戈回来那晚,阿爸就探了他的口风,他只说还没打算好。我和阿爸都支持他继续考研的,可阿爸昨天发现他偷偷和自己导师通电话,决定把保研资格让给别人……”阿妈的眼睛中透着无奈。“这不,都做了一个暑假的思想工作,这孩子有主见,又倔得很!……”
商杉彻夜未眠,反复想着阿妈最后的话:这孩子大概是想早些回C市,好照顾你!
如果能早些回C市,自然是好啊!商杉是站在商戈这边的呢!可是,阿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望子成龙的心她又怎会不懂。所以她点头,好久没有这么的善解人意了。她对阿妈道:“好的。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商戈是那样地聪明有才能,商杉都知道。所以,她对他说:“商戈。你去考研吧!你不是说过吗?只有通过学习,变得优秀了,才能获得幸福不是?”
“……”商戈眼睛涩痛,他没想到商杉会拿当初他说的那套话来说教他。他舔了舔唇,在心里暗骂自己:自掘坟墓!
见商戈不说话,商杉朝他笑着,笑得难看死了,使出最后一击:“商戈,你去考研吧!我不用人照顾的!”
怎么会?怎么会不用人照顾!
商戈笑得勉强,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说话的风格,嘲讽味十足:“……还是不想被我照顾?”
商杉愣住,心里委屈:她倒还真没那么想。
分别时的不愉快,导致开学后整整一个月两人都没有通过一次电话。那时,商杉从室友言情小说书上看来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点头,笑得无奈。
而似乎也就是从这场不愉快开始,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卯足了劲,蓬蓬然生好了根,发出了芽。
——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免不了俗的要做新生自我介绍。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中年男子,头发半秃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