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知道皇后要对柔妃下手,也知道那毒药是皇后下的。
他的确没想过向皇后要来解药救柔妃,更是没想过要保住柔妃的命。
当时,柔妃的父亲薛太傅位高权重,且柔妃又有皇子傍身,朝堂后宫互利互助,岂非是权势太大,要盖过了他这个皇帝?
那薛太傅若是个安生的也就罢了,像叶成连一般好控制倒也没这么,可坏就坏在,薛铭轩,野心太大!
他根本不满足于此,心心念念的,是更上一层。
他想让柔妃坐上皇后之位,更想让穆渊坐上太子之位,而他自己呢...
岂非是想封侯拜相!
或许,还不止如此!
而薛太傅日后定然会扶持穆渊上位,到时,他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要谋朝篡位,将他穆氏的天下,改成姓薛呢!
他怎能容许这样不安分的臣子坐大!
他岂能允许有人惦记他的江山!
所以,当皇后给柔妃下毒之后,他明知事情真相如何,却选择了沉默...和放纵!
而后果然,在柔妃死了以后,薛太傅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便直接递了折子,要辞官归隐!
如此甚好!
正和他意!
之后,就连穆渊也越发不思进取,课业荒废的不成样子,四书五经简直是一问三不知。
又过了几年,穆渊到了...及冠年纪,他更是开始沉迷于风花雪月之事,日日流连于女子之中,便根本无心朝政了。
朝中,便开始出现,穆绍传与穆司贤势均力敌,斗的死去活来的形势。
想来,当年皇后的目的也是如此吧。
其实当年,他因为要压制薛铭轩的势力,所以在后宫之中是更偏爱宁贵妃的,可皇后竟然舍弃了对付宁贵妃,而先杀了柔妃,想来便是因为,她早就已经看出,穆渊实在是太过聪颖,比穆司贤的威胁不知大了多少吧。
因为她看出了,日后穆渊定然会成为穆绍传的阻碍,所以便先对柔妃下了手。
而事实证明,皇后的确没有看错。
这个穆渊,哪里是穆司贤可比拟的!
穆玄历怎么也没想到穆渊竟然会知道这些他怒喊道:“穆渊,你可莫要听信了奸人的挑拨之言!我是你的父皇!我会害你么!”
不应该的,穆渊不应该知道的!
莫非是千悒寒与他说了什么?
就在穆玄历疑惑之际,穆渊却是大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挑拨?”穆渊笑过后说道:“何须挑拨,当年之事,分明就是你为了压制外祖父,才会放任杜文华对母妃下手的!”
他苦笑着,满眼恨意的说道:“可是你知道么?我不恨你心狠手辣,因为君王之道本就是无情无义,你为了你的江山,你的皇位,可以舍弃任何一名女子,我可以理解!“
他恨意滔天,竟是大喊道:“可你明明谁都不爱,只爱江山!你明明没有那般喜爱母妃,当初又为什么非要将她强行禁锢在身边啊!”
这般喊着,穆渊便哭了出来。
与往日邪魅的他大相径庭。
“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既然没有那么喜爱母妃,既然你没有爱到非她不可的程度,那你为何,为何要强行将她留在宫里,为何要将她抢夺过来!”
穆玄历震惊的看着穆渊。
他...
他怎么会知道?!
------题外话------
穆渊:总觉得我身上不止这么简单呢。
小愿(坏笑):老不简单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心
“你...你在说什么!”穆玄历震惊道。
穆渊苦笑,声音是不可抑制的酸涩。
“当年,你明知母妃已有心仪之人,可你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谁敢忤逆你!所以你将母妃禁锢在宫里,那也就算了,可你的占有欲,你的自私,不允许母妃心里有别的男人,你便对那人赶尽杀绝,杀他全家!”
穆玄历更是不可置信!
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连柔妃都不知道,穆渊为何会知道!
许久,景琰帝冷声道:“那又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有什么错,况且,当年若不是薛铭轩极力促成,朕又如何能将柔妃纳进宫中!要说狠心,薛铭轩更胜一筹!”
“哈哈哈哈”穆渊却是大笑了出来。
当年的薛柔,的确是极美的。
可她早已有了心爱之人,与京城商贾刘家的嫡长子刘顷情投意合,二人发乎情,止乎礼,却是早已订下亲事,只等选出良辰吉日,便可大喜。
可谁知就在这时,薛柔入宫参宴,却被景琰帝一眼看中。
而后,可想而知。
外祖父薛铭轩本就不满足于现在这个位置,眼下这大好的机会,若是薛柔能够入宫,一朝有孕生下皇子,他的仕途,可谓是不可限量了!
那个皇子,将会是他一生的权势和筹码!
薛铭轩不顾以死威胁的薛柔,用她心爱的男子威胁她,几乎是将她绑进了宫里,一夜过后,已成定局!
薛柔再也不敢奢望出宫的那一日,更是明白,她已然配不上刘顷了。
而后,穆玄历派人秘密去了刘府,一夜之间杀死了刘府所有人,刘顷剑倒是出乎了景琰帝的意料!
他自小习武,颇有天资,武功竟是不输于皇室暗卫!
刘顷剑拼死抵抗,全身上下都是伤,却最终没有死在景琰帝的人手里。
他躲进屋内,打翻了烛台,一把火,烧光了刘府,自己也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可这些,景琰帝并不觉得他有错!
薛铭轩既然将女儿献给了他,薛柔就只能是他的人!
纵使他后宫三千,却绝不许薛柔心里住着别的男子!
那个男人,必须死!
“哈哈哈”,穆渊大笑出声,而后他缓缓闭上眸子,一个八尺男儿,就任由眼泪这般流出。
颤声道:“你没有错,你夺走母妃,禁锢母妃,甚至于眼睁睁的看着母妃去死,这些都没有错,你杀了那个男人也没有错,可你为何...”
再睁眼时,满腔恨意的喊道:“你为何不做的干净些,你为何不将刘府里里外外的查看一番!你为何不赶尽杀绝,让她生出了我这么个野种啊!”
穆玄历浑身一震!
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渊。
就连叶倾嫣,也是震惊的看向了穆渊。
他...
上一次,穆渊对她说过,他无意于皇位!
她当时便想到了,穆渊,许根本就不是穆玄历的孩子!
一个不想做皇帝的皇子,迄今为止,叶倾嫣还从未听过!
皇位,是皇子与生俱来的追逐。
夺嫡,是天生的本能,也是必然!
一个竟然对皇位无欲无求的皇子,那只能说明...
他并非是真的皇子!
可叶倾嫣怎么也没想到,穆渊的身世..
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惨烈。
此时,穆渊满脸泪痕,明明该是那般俊魅肆意的一个人,眼下却这般不似自己。
这些年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脏!他有多脏啊!
起义军入城的那一日,在皇宫中,穆绍传对他说,无论有什么恩怨都先放下,等出城了再说,否则起义军入宫,他们都要死!
可穆渊却是对穆绍传说了两次,他错了!
穆绍传的确是错了,因为起义军入城只会杀皇室中人,而他...
并非皇室中人!
当年....
穆渊只有八岁。
那一年,柔妃突然中毒,毫无预兆的就昏迷不醒,在她昏迷了几个时辰,太医也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认为,柔妃怕是不会再醒来了。
毕竟,这药也服了,针也下了,太医院用尽了法子可柔妃就是醒不过来,太医也只得摇着头,叹息着自行请罪了。
而就在那夜,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柔妃的房间内已经仅剩下穆渊一人,八岁的穆渊守在柔妃的床边,怎么也不能相信,那每日陪伴自己,教训自己的母妃,竟然会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她明明还有呼吸,明明还温热着身体,明明...
她还与自己握着手的!
可为何,为何母妃就是醒不来呢?
他不敢相信,固执的一直守在柔妃的床边,叫着她,与她说话,问她为何还不醒来看看自己。
他说了许久的话,久到他都不知说了多少,好像把这一生的话都说完了。
也就在这时,他握着柔妃的手,突然感觉到了温暖和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