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这狼是你养的么?”
“怎么,没见过把狼当宠物的么?”
他见我都有点看傻了,有些得意地说。
“这狼昨晚整得我们够呛,难道是你让他们这么干的?”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对我催促道:“没时间了,你们走吧。我要回寨里了,这一程就送到这里。”
“你说清楚点啊,本大爷差点被那三只兔崽子咬死!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不再理我,却偏过身子,朝我身后的二小姐摆了摆手,说道:“后会有期,姑娘。”
“啊――”二小姐见他要离开,顿时一怔,似乎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问:“我想知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一问我和那小子都颇感意外,我似乎一瞬间看到了那小子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只是他没给人看清的机会,立刻就恢复到原先死板的面貌,淡淡地回答:“我叫邑云枫,都邑的邑,白云的云,枫树的枫。寨里称‘黑面顺风’。姑娘,后会有期。”
他也真的没问二小姐的名字,说了两次“后会有期”就转过身往回走。二小姐驻足望着他的背影良久,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想再这么望下去保不准二小姐就真的喜欢上他了,这可真是件危险的事情,于是拼命催促她快点动身去找小少爷。可是二小姐这当口却根本无心理我,忽地朝远处快要消失在林子里的那小子大喊了一句话,直吓得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大声阻止着二小姐千万别做这种傻事。
她喊的是:“我叫路霜华,道路的路,霜叶的霜,华夏的华。我会记得你的,邑云枫,咱们后会有期!”
第6章 第 6 章
这一路上让我好生郁闷,小少爷被人抓去不知在哪,我和二小姐两人都不认识去二叔家的路,我问二小姐话,她却好像爱理不理的样子,像丢了魂一样自顾自地想着心事。虽然刚才那小子带我们出来前指过路,但眼前这山却是越走越险,怕是再走下去连路都没有一条。蜿蜒的泥地上满是滑人的青苔,我一手拿着龙鳞刀当拐杖,在地上扎出洞眼固定身形,一手拉着二小姐以防她滑倒。
我们从深潭那里朝着背阳的一面走了约莫五里路,其间走走停停,山势越高,坡度就越来越大,两边峭壁抖擞,苍峰林立。有时候,如刀削般的巨石从垂直的山体中突兀地长出来,挡住头顶仅有的一丝丝天缝;有时候,只有一人可过的道路另一面就是万丈深渊,脚底是茫茫林海,劲风呼啸而过,不知道下一刻人将在何处。越是一路美景不断,却越是让人心神不宁。我想这条路透着奇怪,明明上山的时候山路像是人工开凿的,而这条路却极其隐蔽,没有经过人的指点还真的不容易发觉,难不成是上山采药的人走出来的土路?我知道越是上好的药材就越是长在奇岩峭壁上,需要药农费尽千辛万苦才能找到。想到这儿,二小姐忽然说道:“戎子,时辰到了么?”
她主动和我搭话,却是说草药的事,我没好气地从怀里抽出一包,估摸着背包里还有水,就一起递给了二小姐。嘴上说道:“二小姐,我劝你别服这药。不知道那小子安的什么心,要是掺点毒进去,后果可不堪设想。”
二小姐白了我一眼,想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把药包拆开,将一粒粒药丸全倒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
“他不是坏人,之前服药,他怕我不相信,在我面前服了一打。如果这是□□,他刚才还能活蹦乱跳的吗?”
“你这么相信他么?”
“我的咳嗽止住了,这是事实。”
我本想说这可能像是麻药之类的缓解剂,只能治一时,待到病复发的时候,病情会加重,副作用极大。异族人治病擅长以毒攻毒,常常病人还没有排尽体内的毒素,就先被药毒死了。我们湘水那的巫术者还用奇特的香料来代替麻药使人昏迷,危险程度不比江湖医生那三脚猫的功夫低。但是路家的人倔脾气上来就是劝都劝不住,我叹了口气,将背包摆到一边,慢慢地踱进路边的草丛里去自行方便。
没想到我刚一踏进草丛,就觉得脚底不对劲。这情况我昨晚碰到过一回,这下子有了心理准备,唯恐下面又是个大坑,连忙将脚闪电般地收了回来,仔细瞧着地面的情况。只见那凌乱不堪的矮草堆下面铺着层枯树叶,拨开后里面似乎躺着个人,穿着撕得破烂的单薄短衫,脸朝下卧着,四肢撑开,身体一半陷入到了泥里,显然已经断气很久了。我觉得这衣衫好像在哪里见过,连忙喊着二小姐过来看。她到了近处已经哑然失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只叫了一声:“二叔!”
我大惊,以为是她二叔死在这儿了,尿意全无,去将这尸体翻过身来。结果这尸体面一朝上我就觉得不对,这脸瞧着也就二十来岁,是个打杂的小青年,怎么是二叔呢?于是不解地问二小姐。二小姐有些语无伦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朝我说着:“是、是二叔家的人,你看,他袖口缝着他在路家的称呼。”
路家的下人在进门时会有一套统一的服装,以袖子镶边的颜色来区分等级,而且要在袖口缝上自己的“小名”,也就是在路家的称呼,我的就是“戎子”,是灰色的镶边。我见这人袖口只缝着一个“青”字,是白色的镶边,想他应该是老饼级别的主管,因此顿觉蹊跷。难道二叔派了这么重要的人来山里接我们?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不会走大路,而是改走了这条采药的土路呢?若我们没有碰到山寨抢亲的事情,这人走这儿不是白死了么?我仔细地检查了他全身,发现这人没有什么伤痕,不知是缘何而死,只是在手臂边的泥地里发现了几个微小的标记,似乎是临死前用小树枝划上去的,时日不长,痕迹还清晰可辨。
这三个标记,分别是一个机械状的十字,有梅花纹样的纽扣,和朝东走的箭头。
我和二小姐都立刻明白了他要表示的意思。第一个指的是仇家,因为他们善用十字弓,所以标记上是一个机械状的十字;第二个指的是小少爷,因为路家只有他的衣服上用的是梅花纹样的纽扣;第三个,很明显是去找小少爷的路线。这箭头直指对面斜坡上方的树林子,可见对方的地盘就在不远处。这三个信息,告诉我小少爷生还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也许是一个圈套,是仇家在这人死后画上去诱敌的策略。此去营救必定凶险万分,敌暗我明,况且我们这里只有两个残兵弱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用阵势取胜。我仔细想了想,就对二小姐说道:“不如我们找处僻静的地方,你先去躲一躲,我去前方探查一下。”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一个弱女子,要是路上遇上他们,怎么逃脱得了?我一个人先去,还能设法查出点情况来。”
“要是你也被抓住了呢?”
“我们约定一个时间,要是到时候我还没有返回,你就知道我出事了。”
说到这里,二小姐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想想也别无他法,于是支支吾吾地喊我:“戎、戎子,对不起……”说着低下头去向我道歉。
“有什么可道歉的呢?二小姐,这礼节我可生受不起。”
“我知道,戎子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
她这么一说我内心一阵激动,虽然在路家和她的交集非常少,平日里她深居简出,只能远远地观望她,这不,一路上这么多的机会,不都在好好说话吗?于是我安慰她道:“没有这样的事。二小姐能说会道,堪比才女,又天生丽质,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话一出口我俩顿时都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这话出自我的肺腑之言,但在这当口说却并不是个时候,二小姐在另一头直说了一句:“那、那上路吧,不要误了时辰,哥在那儿一定是等急了。”这才把我俩的尴尬劲儿给一扫而空。
我草草地将那个男人用树叶掩盖好,也没时间挖洞给他土葬,就和二小姐找了一处隐蔽的藏身之所。说是隐蔽,也只是一处裂开的岩壁,找来一些茂密的藤蔓掩盖住洞口后,外人就很难察觉到这一处地方。我将洞内打扫了一下,把二小姐安置好,稍稍休息了片刻。之后,我们便商量了一下对策:我继续向林子方向走,无论有没有找到小少爷,到子夜十分一定要返回。如果没有返回,二小姐也不能独自前来找我,必须守在洞内直到天明。这么约定好了之后,二小姐从衣服里掏出了她带着的护身符,双手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