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出来,雪融化时冷气可大了。她悄悄搓着自己两只手掌心儿,冷得她有些发抖了。
透过窗户,舜安颜看见她的身影告了皇帝便从屋内出来。他自己的手握住她的双手给她捂一捂热,同时另一只手给她拨一下她头顶上的几点雪花,估计是路上被哪儿吹来的雪粒给沾上的。
书房里的人见着了。康熙摸着下巴的胡茬,小眼睛像是微笑着地闪光。女儿女婿恩爱,他这个爹看着肯定高兴了。
另一旁站着几个大臣,各有各的表情。
张英袖子捂着嘴轻轻咳嗽几声。年纪大了,他这是容易染上风寒。在父亲旁边站着的张廷玉,伸手小心地给自己父亲偷偷拍拍背。窗户外那两人的样子,似乎被他的玉眸一眼忽略了过去。
柔琳跟着舜安颜踏入屋内,乍见到张廷玉,才恍然想起了他如今四月中了进士以后,进入她皇帝爹的南书房,等于进入她皇帝爹的权力中枢了。
如梦一般,自从那年秋猎几乎定了她和舜安颜的婚事,连五阿哥胤祺都知道不会安排他们俩私下见面了。
“女儿给皇阿玛请安。”如以往一样,她走到康熙面前行了个屈膝礼。
“平身。”康熙让女儿起来。
在场一帮人见着她比出嫁前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很是惊讶。尤其是站在康熙旁边的太子胤礽,手里拿的玉扇子一抖。
从刚才初见她到现在,这屋里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桩婚事于她很好。确实挺叫人出人意料。
公主嫁出去的不幸福的,多着了,多到什么地步。想拎出一两个好的,都是凤毛麟角。
或许是因为这样,当时胤礽心里头想,索额图说把她嫁远了也好,免得她不幸近在眼前他这个哥看了要悲伤。
实际上呢?
索额图的眼睛盯着柔琳的身上上下下地扫了遍。
其实到这一刻,没人想到康熙为什么叫出嫁的女儿过来。明明,刚刚书房里在讨论着国家里的大事儿。本来女子不该进来的。
听康熙对女儿突然说起:“朕要去看看这附近的河道,来回,朕估摸着是要几日左右的功夫。你看你要不要陪朕去一趟?”
现场每个人无一个不是表现出意外的表情。
显然是她这个皇帝爹觉得一个老男人带着一群男人出门太闷了,但是不是出去游玩,带着后宫妃子出宫不好。想了一想,康熙把主意打到她这个女儿身上了。刚好带着新婚不久的女儿女婿出门溜达,也算是给他们夫妇俩一个福利。
柔琳想明白了皇帝爹心头的想法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她这个皇帝爹,什么主意都可能骤然吓人一跳,可以把她这个现代人都给吓倒。唯独需要注意的是,其他人怎么想。
立马,有大臣站了出来:“皇上想让公主陪皇上去视察河道?”
公主去视察河道?
历史上从未听说过。一个女子去视察河道能做什么,能懂什么?
已经被康熙提拔至相位的张英是想为柔琳和康熙说两句的。凭柔琳以前的表现来看,只要稍微接触多点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才识出类拔萃,有些想法叫人惊叹不已。
结果,张英没有来得及开口,对面的索额图对康熙说:“皇上,臣以为皇上此想法妙哉。五公主博学多才有目共睹,有五公主为皇上出谋划策,可以解皇上路上之忧。”
其他人听着索额图这话儿。
康熙摸摸小胡子眯着小眼睛看了看索额图:“好,朕这么决定了。”
柔琳接了圣旨,转身步出皇帝的南书房。舜安颜暂留皇帝屋内还有差事要领。
她独自一人走去马车的时候,见到了骑着马过来的四阿哥胤禛。
勒住马,四爷从马上下来,看着妹妹:“天气冷,怎么不穿多一点?”
她穿得够多了。柔琳想。只不过,她天生有些怕冷而已。
胤禛一想,吩咐身后的苏培盛给她再拿件毯子给她在马车里裹着。
柔琳想说不用,因为她自己的脸上热热的,并不冷。反而是四爷那张脸被风给吹得有些苍白和铁青,是真被冻着的样子。
再越过四爷的肩膀,她看到了四爷后面站着的人,一讶:“十三阿哥。”
十三爷胤祥是长高长壮了许多,个头都比要比她高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这么高大的身材,是叫人惊讶。胤祥的那张脸是比胤禛显得更沉默无语的样子,听见她喊声的时候转过头来,冲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自从敏妃去世以后,胤祥在宫里几乎是变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尤其是他两个妹妹与他并不亲近。特别是被宜妃抚养长大的颖琳,是对这个同母亲哥别说亲近,甚至是有些处处看不过眼。
好在有四爷,一直把十三爷当亲弟一样照看着。所以说,这个做兄弟还得看缘分的。胤禛心里知道,自己与同母亲弟胤祯怎样都亲密不起来。
夏竹接过苏培盛拿来的毯子,随柔琳上车给柔琳披上膝盖。
马车转头出宫,柔琳掀开车窗帘子,看着两个阿哥进去了康熙的南书房。
回到公主府不久,只听消息传来,皇帝此行由四阿哥十三阿哥以及他们五公主夫妇随同前往,还有些大臣一起去。
白天入宫没有趁机去见见皇奶奶,幸好孝惠章太后不介意。
晚上舜安颜回到府里,命人整顿好马车和行装。进到他们两人房内,见着她在坐在床上看书。
柔琳听见他脚步声都知道他回来了,抬起头。看他解开外面的皮裘,露出里头的夹袄。即使如此他还是嫌热,打算脱了夹袄露出单衣。
做了夫妻两月了,这样看他脱外套,她低下眼帘还是不太敢看。
古代冬天不能常洗澡,因为保温设施不太好,会得伤风感冒。六九给他打了盆热水进来,服侍他洗脚。
他脱掉鹿皮靴露出来的那双脚,又大又白皙,要不是大,像小姑娘家的脚一样好看。他脚底里的厚茧是真的,因此是泡在热水盆中过了许久让茧儿疏松起来。舒服点了,他眯着惺忪的凤眸,向她那儿望了望。
柔琳感觉他望过来,把身体转一转,侧对他。
提起脚离开木盆,他向她走过来:“公主,臣帮你洗下脚如何?”
“不用!”她着急地站起来。知道他哪里是给她洗脚,是要挠她脚心痒痒。他晚上经常这么干,想看她笑。
舜安颜心里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彻底动了心,想来想去,应该是看见她对着那书生笑的时候。从此,怎么让她笑变成他最想干的事了。
没有来得及逃脱,毕竟一个小房子里头怎么跑都跑不过他。一不小心,直接撞到他怀里去了。他趁机双手把她打横抱起来。她拿书盖住自己的脸不对着他看。
第二日好在两人没有因此起晚了。
要是在康熙面前迟到,估计康熙都少不了得训斥他们夫妇俩一顿了。
一早她坐在马车里,赶着去皇宫和皇帝的人汇合。他策马骑在她马车边。
到了皇宫,要去的人都集中在宫门那儿准备出发了。
一行人启程之前,她挪到了康熙的马车里。
在爹面前不能打瞌睡了,柔琳努力打起精神给康熙冲茶。康熙坐在马车里却是摇摇欲睡的,年纪大了,貌似比她还更容易犯困。
举着龙袍掩饰住自己打呵欠的嘴巴,康熙瞧了眼女儿那脸倦色,眯下眼,说:“叫人过来给朕念书赋诗。”
随行的张廷玉立马过来皇帝的车里。作为今年的进士,最受人瞩目的京城大才子,康熙肯定不会浪费他这人的才华。张廷玉进了马车里向皇帝行了礼,没有抬起头看她,在皇帝面前随口作了一句:“兰不因人而自芳,莲兮可望不可亵。”顿了顿,又道是:“看花不是种花人。”
康熙两只手抱着暖炉捂着热,听完他前头两句眯着眼,听到他后面那一句,怔了怔。
柔琳眨眨眼。
张廷玉回过神来,急忙抱手对康熙道:“臣此诗做的不好。”
“这个诗,是中规中矩。”康熙没有否定,但是也没有打算批评他,好像在回味他这诗里隐藏啥含义。
张廷玉一头细汗都急得冒出来了,他真是刚才没多想做出来的诗。
“你这诗,兰是冬天开的花儿,莲是夏天开的花儿。”康熙确实是联想不来他这个诗是想到什么地方做出来的。今儿是冬天没错,但是怎么想到夏天的莲花了。再有后面那句看花不是种花人,更是叫人捉不住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