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额,也不是掉链子,确切的说,应该是袖手旁观。
我走出去的时候,恰巧赶上突厥兵换防。被迎面而来的一队士兵吓了一跳的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刚才藏身的树,哪儿还有沈慕归的影子?
好在天色已晚,我脸上的慌张并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等那队兵士走过去了,我才战战兢兢地绕过最前面的军帐,奔向稍向左边的演武场:根据沈慕归之前的提示,枪*支就在那附近的仓库之中,守卫约有十余人,但这十余人都身带配枪,不好对付。
“你武功根基浅,短时间内杀伤十几名守卫并不现实,最有效的做法就是急切百会穴,致其昏迷。”行动之前,沈慕归如是说道:“虽然你轻功尚可,但力道太弱。为保证你的成功率不至于太低,有些东西要给你。”
“啊?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沈慕归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拉过我的手,内力随即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掌心向我四肢百骸涌入、散开。我垂下头看着他修长洁白的手指,疑惑道:“这是给我传功吗?”
“别多想。”他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却轻描淡写的:“只是暂时提升一下你的内力而已。真以为我会轻易把功力送人么?”
“哪敢啊,国师大人!”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斜睨着他:“小女子本就入不得国师大人您的法眼,更不敢提从您这里白白得到什么。可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失去反抗的能力,却任由他们抓住,而现在又愿意帮我逃离呢?”
“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的一时兴起。”沈慕归微笑着说道。他每逢微笑的时候,我就有种异样的预感,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又要发生了。
可不管沈慕归行事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目前来看对我所要做的事并无阻碍。按照他之前教给我的方法,我屏住呼吸接连打晕了守卫武器库的侍卫,忐忑无比却也顺利无比地进到了里面——
“铛!”
一声沉闷的重铁器与地面相击的声音之后,我才看清眼前之人。这是个足有九尺多高的铁塔般的突厥壮汉,卷发虬髯、高鼻阔口,即使是这样料峭的初春夜里他穿着的也只是件看似动物皮毛的单衣,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肌肉虬结,看起来就像金属一般结实。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看见我进来的一瞬间,大汉就高声吼了一句。这一声宛若狮啸,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面对这样的对手,我本能地退了好几步,一言不发准备开溜,却随即被不知何时赶来的巡逻兵给堵回了仓库内。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额,那个,”我挠了挠头,转过身看向大汉:“您贵姓?”
“……”大汉似乎愣了一下,才道:“我叫伊斯马尔!你究竟是什么人!”
“哦哦,在下……”我眼珠飞速地转了转,慢吞吞道:“在下不过是教主大人座下的医者,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你来偷军火却不报名字,中原人果然狡猾的很!”伊斯马尔黝黑的脸上做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来都来了,不打上一架怎么行?”
“大哥你认真的吗?蚂蚁撼大树?”我小声地喃喃自语。谁知,他下一句话就提起了我的斗志:“只要你打的赢我,我就放你走!”
“真的?”我睁大了眼:“说话可算话?”
“小子,先打得过我再问吧!”
说罢,伊斯马尔不再多言,手中的铁杆子就虎虎生风地扫了过来。
“面对以力取胜的对手,不要强攻,人力终有竭时,重要的是争取一击必杀的机会。”
就在这一瞬间,我很应景地想起了沈慕归对我说过的话。一边施展轻功躲过他这威猛霸道的第一招,我一边深吸一口气,蹬着墙壁三两下跃上房梁,那铁杆下一刻就将樑木尽数打作碎片!棍风险些把我从房顶带下来,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动作更不敢有丝毫停歇,翻身跳下就地一滚,顺手拔出腰刀,后足发力向前猛地弹起,直取他后颈。
“砰!”然而,我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就在我的马刀将刺入他后背脊柱之前的一刹那,他的人已回过头,铁杆虽来不及回扫,但伊斯马尔却反应极快地把铁杆尾部重重地拍在了我的腹部!
从生生承受这一击到倒地吐血,前后不过一瞬。有生以来从未遭受过的剧痛让我不争气地惨叫出声,手中的马刀也飞了出去。虽然眼前发黑,可耳朵却能清楚地听见伊斯马尔拖着铁杆走过来的刺耳声响,心想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于是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认输了,手下留情!”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毫无尊严地对着他磕了个头:“饶小的一命吧!小的愿意交代亚罗斯的下落!”
“……”伊斯马尔显然有些吃惊。就在他因吃惊而迟疑的一瞬间,我忽然抬头对着他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是现在!
闪着寒光的匕首自两袖之中弹出,我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飞身、抬手、翻腕一气呵成,刀刃直取伊斯马尔的咽喉!
就在最后一刻,一样物事自内室飞出,正正划过我的手腕!当啷两声轻响,匕首随之落地,帘幕拉开,而我怔怔地捧着自己被划出一道血痕的左手,目瞪口呆地望着内室端坐着的两个人。
第68章 前奏
“这位就是淮南军政府执政官,嬴风嬴将军吧?”
茶座一边坐着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做中原儒士打扮,容貌不似秦人却也不似突厥人,气质却颇温淳。
而他的对面,那个金发碧眼的绝色男子——
低头看了眼地上带着血迹的白棋子,我居然出奇的冷静,甚至还带着笑意问了句:“沈慕归,你终于不演戏了?”
“啊,嬴将军你误会了。”接下话茬的却是那个“儒士”:“喔,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阙勒,是苏丹的第三子,久仰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之风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是说我这个跪地求饶的将军么?”我冷笑着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反问:“阙勒王子,你命手下大将对我痛下杀手,是为何意?”
阙勒打了个哈哈,讪笑道:“在下也只是想一探将军的武学造诣,仅此而已。”
“然后呢?试探完了你们两个想怎么着?”我话虽说的轻松,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却都绷紧到了极点。阙勒连连摆手:“哎,将军真是误会在下了!在下和您的夫君可是盟友,与您也是友非敌。”
“我和他没关系!”我立刻大声反驳,恶声道:“你说你是友非敌,可你为什么抓我们?我凭什么相信你?”
阙勒反问道:“莫非嬴将军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不信的资本?”
沈慕归却看都没看我一眼,修长的双指挟着一枚白棋,稳稳地落在棋盘之上。阙勒只看了一眼棋盘,脸色就微微变了变,笑道:“国师好棋艺——弃一子而盘活全局,是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这话里有话的一句让我下意识地望向沈慕归的方向。自始至终,他除了以一子伤了我的手、阻我反杀之外,就未再说过哪怕一个字。
“好……你说,要我做什么。”
终于,我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而对阙勒道:“我能做什么?”
“这件事对将军而言非常容易。”阙勒道:“只需要你与我定下和约,从今后不再与突厥为敌;相应的,我阙勒·穆斯塔法也会信守诺言,与燕国以阴山为线划界而治,此后两方均不再主动挑起战事!”
“……就这样?”
我稍稍张大了嘴巴,有点吃惊。阙勒哦了一声,又道:“将军有所不知,在下并不想继续让我国泥足深陷于无谓的战事之中,如今父王已经亡故,两名兄弟又均罹难,在下虽不才,却也只能临危受命了。”
两名兄弟均已罹难?这是什么意思,颉利和阿卜杜拉都死了?
我被他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噎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木然应道:“第一,我只能代表淮南,代表不了燕朝;第二,我想不通你这么做的原因,为什么忽然求和?”
阙勒却只是道:“有些话说得不必那么明白,将军或可自行多加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