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出书版)(23)

新人离开后,谢飞飞简直拿酒当白开水喝,不灌醉自己誓不罢休。南风劝不了,叹着气,随她胡闹。这样,也许她会好过一些。

到底还是喝醉了,谢飞飞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南风追过去。

傅希境立即起身,也走了出去。

许芊茉正同他说话,一句话还没讲完,气鼓鼓地对着他的背影猛撅嘴。

洗手间里。

谢飞飞趴在洗手池边吐得死去活来,胃里烧得难受,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还是高度白酒。

南风拍着她的背,直心疼。

谢飞飞直起身子,拨开南风的手,喃喃地说:“我没醉,我自己可以走……”闭着眼睛转身往外走,刚迈脚,“砰”地一声,直直扑倒在地。

“飞飞!”南风惊叫。

傅希境本来等在外面,听到呼喊声急冲进来,见南风手忙脚乱地想要抱起谢飞飞,无奈力气不够。

“我来。”他上前,将谢飞飞抱起,而后朝外走。

南风愣了下,急忙追出去。

真是荒诞,谢飞飞没把自己喝死,但差点把自己摔死。洗手间的地板是坚硬的大理石,她直愣愣地倒下去,摔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差一点点鼻梁骨就要骨折。

南风望着病床上打着吊瓶睡过去的谢飞飞,既内疚又心疼,若不是自己大意,她怎么会落得这么惨。

她走出病房,傅希境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谢谢。”她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看他。太着急了,她与谢飞飞的包都落在了酒席上,医药费还是傅希境给出的。

他闻到她气息中淡淡酒气,他看着她喝的,喝的干红,盛情难却下喝得不多,但他还是生气:“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他至今还清晰记得那晚她胃出血进医院时自己的慌乱与心疼。

南风难得地在他面前柔顺,轻声道:“只喝了一点点,我心里有数。”

他脸色略好。

南风再次道谢:“今天谢谢你,你先去忙吧。”

傅希境挑眉:“就光口头谢吗?太没诚意了。”

南风警惕地望向他:“傅总,你想我怎么表达谢意?”

傅希境见她一脸的防范,好气又好笑,说:“季南风,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跟洪水猛兽一样?”

南风咬了咬嘴唇,沉默。

傅希境说:“帮我个忙,就当致谢,如何?”

南风犹豫。

“放心,这件事,并不难。别一副我要算计你的样子。”傅希境脸微沉。

“什么事?”她问。

“小年夜有个宴会,我需要一个女伴。”

公司小年后才开始放假,就算此刻不答应,他也同样可以以工作需要为由,让她答应。还个人情,何乐不为?只是,他怎么会缺女伴?她想起喜宴上那个甜美娇嗔的女声。

“好。”南风点头。

傅希境嘴角微扬:“礼服我会让人送到你家。”

他愉快地离开了。

小年夜那天是礼拜六,南风因答应了傅希境,只得拒绝了罗素蓉的团年邀请,一大早就去医院看赵芸,待到下午才回家。礼服是傍晚时分送过来的,浅紫色的长裙,既有女人的妩媚,又不失清雅,搭配同色系的高跟鞋与手包,就连配饰,都已精心准备好。

盒子里有一张小卡片,写着:六点半见。

南风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宴会上的应酬,别指望能吃饱了,先垫点肚子才是上策。

六点一刻,手机响起,是傅希境,他的车已等在楼下。

她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出门。

傅希境见了她,惊讶地问:“你没换衣服?”

她裹着件长羽绒服,雪地靴,上车时将羽绒服脱下,里面是毛衣牛仔裤。

南风指了指后座的大袋子:“我怕冷,到酒店再换。”

傅希境哑然失笑,扫了眼她披散的长发,发动引擎:“先去做头发。”

造型化妆就做了近一个小时,南风简直快要睡着,傅希境倒是好耐心,拿着本杂志坐在旁边看,偶尔抬眼望一眼她。

折腾到七点半,终于好了,驱车前往希尔顿大酒店,宴会八点开始。

南风到更衣室换好礼服,虽然暖气很足,但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傅希境在宴会厅门口一侧等她,远远的见她走过来,曳地长裙勾勒出她曼妙曲线,显得她身段极高挑。浓密的长卷发挽成一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明眸皓齿,尖尖的下巴,嫣红的唇,清雅柔媚。

他一时怔怔的,当年他那个留着一头乱蓬蓬短发爱穿松垮衣服的小不点,长成了妩媚的小女人。

他喉头微动,执起她的手,挽进自己的臂弯。

南风稍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同他一起迈进宴会大厅。

这场晚宴是海城与莲城地产界联合举办的品牌年度盛典,从地产巨鳄到名设计师,都在邀请之列,自然隆重非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衣香鬓影。

以傅希境在行业内的地位与声名,走到哪儿都是熟悉的人,手持香槟,一圈寒暄下来,酒换了无数杯,但不管是谁,他都不让南风碰一口酒,她手中端的是果汁。

南风暗笑,满场的女伴里,大概只有她,是名副其实的陪衬。

她觉得疲累。

她在心底重重叹口气。

“小风。”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在背景音乐声与满场的交谈声中,那声音不重,既无惊喜,也无惊讶,是很平静的一声称谓,却令南风猛地一震,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呼吸都快停止。

她没有回头,也回不了头,如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了。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喊她小风,除了父母,就只有那个人……一定是幻听,一定是!

可那声音的主人已绕到她跟前,望着她,勾嘴一笑:“小风,别来无恙。”

“哗啦”一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倒塌,碎成了一片片的瓦砾。

她呆呆地抬眸,迎视那人的脸,他笑着,那笑容同很多年前一样,看似温和无害,实际却是他虚伪面目下的伪装,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她被那笑蛰了下,身体微晃,手中的高脚杯差点儿摔落,傅希境扶住她,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她像是失去支撑点一样,浑身软绵绵地靠向他怀里,他不动声色搂紧她的腰,眯了眯眼,说:“白总跟南风认识?”

白睿安朝他举了举杯,先喝了一口酒,望了眼他怀中脸色惨白的南风,才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唔,故人。”

南风站直身子,喃喃地说:“我去下洗手间。”然后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傅希境刚想追过去,有人匆匆跑过来对他说:“傅总,宴会发言您是第一个,马上开始,请跟我来。”

“傅总,请吧。”白睿安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脸笑意。

傅希境看了他一眼,又朝门口望了望,而后走向发言台。他身后,白睿安的笑意遁去,眸中寒光一闪,转身走出了宴会厅。

楼梯间。

南风坐在阶梯上,抱紧手臂,却怎么都止不住浑身剧烈的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闭上眼,五年前那个绝望的深夜的记忆席卷而来,医院天台上,有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将她的眼泪与话语吹得破碎不堪:“你太可怕了……白睿安,你就是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

有生之年,不,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她都不想再见到他。

门忽然被推开,魔鬼就站在第一个台阶上,逆着光,冲她微笑:“小风,你怎么一见到我就跑呢?亏我这些年,还一直记挂着你呢!”

她猛地跳起来,撞开他,就往走廊上跑,却被他一把拽住。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她尖叫。

“啧啧,小风,这么多年了,你这个爱撒谎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有变呢?”白睿安依旧笑着,摇头。

她终于回头直视他,她的十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令她平静许多,身体不再颤抖,她赤红着眼,狠狠瞪着他,眼神中,除了恨,别无其他。

白睿安置若罔闻,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强拉近自己,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当年说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爱上他,现在却还在一起?小风,不诚实是要遭惩罚的……”他又轻笑了一声:“你说,如果他知道了当年你接近他的目的,会怎样呢?”

南风侧目瞪着他,就是这种笑,虚伪透顶的笑,当年她竟蠢得当成是天使的微笑,却不知道,那其实是魔鬼的诱惑,诱惑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了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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