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词(84)

而在男子口中,又是另外一番说法。男人哪个不爱美女,不想左拥右抱?除非他不能,没有这个条件。有右相这样的权势地位还不贪女色,肯定不是因为没有条件,而是另外一种“不能”了,没看连家中仅有的一名小妾都出去偷人了吗?正好右相没有子嗣,以后想必也生不出来,趁机捡个便宜爹当当,好歹香火有继。加上以前传闻过的右相有龙阳之好,这事就更有鼻子有眼令人信服了。

明珠当然知道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然而杨昭容忍裴柔与卖醋郎有染、认下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和府中其他人一样,原以为裴柔并不得相爷心意,现在看来,裴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真是不一般。不知少卿对此事作何感想?相爷对她们两人又到底是何态度?

她低声劝道:“那少卿更应该保重身子,毕竟这才是相爷嫡亲的……”

菡玉叹了口气:“明珠,实不相瞒,我这破败身子,本是不能有孩子的,只是因为舍不得才留他至今。”

明珠吃了一惊:“少卿,你要做什么?”

“你别紧张,我没打算做什么,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罢了。反正,”她无奈一笑,“这孩子迟早也是留不住的。”

“谁说留不住?”不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杨昭大步迈入,直至床榻前,拉住她双手,“以后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

明珠把手里药碗放回案上,起身对他行礼。

杨昭道:“她又不肯乖乖吃药了?你出去吧,这里有我来。”明珠便依言退出门外。

菡玉仍是不肯喝药。他端起碗谑道:“你是非要我喂你才肯喝么?我可没明珠那么有耐心,一勺一勺地劝。”

菡玉道:“喝了也无济于事……”话没说完,就见他端起药碗自喝了一口。

菡玉目瞪口呆,刚想说那是妇人的安胎药,男子不宜饮用,他已放下碗俯身下来,一手撑着床栏,一手圈住她脑后,唇齿相接,把那口药哺入她口中。

她措手不及,险些呛到,药汁糊里糊涂地就吞下去了,他却还不放开,唇舌交缠,和着汤药的苦味。

渐渐地就有了些缠绵之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吹在她鼻间,连她的气息也被扰动。

半晌,杨昭方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哑声道:“至少还要下个月啊……”

菡玉脑子晕乎乎的,没有听清他的话,问道:“什么下个月?”

“没什么,”他矢口否认,眼神里的含义却露骨得很,把药碗端到面前,“还要我喂你么?”

“不、不用了。”菡玉红了脸,连忙抢过药碗来,眼角不经意瞄到明珠放在桌上的另一碗,“相爷,这碗药放凉了,明珠刚给我端了热的来,就在桌上呢。你帮我拿过来好么?”

杨昭不知有异,把桌上那碗补药拿过来。菡玉凑到嘴边,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继而不动声色地全部喝下。

“觉得好些没?”

菡玉放下空碗,见他面有忧色,微笑道:“这几日确实觉得比上月活泛了许多,神医果然了得。”

“那就好。”他坐在榻沿,握住她双手,眉宇间已带了倦色,却舍不得离开。

她心生怜意,柔声道:“相爷忙了一天,早些回房休息吧。”

“我不累,你要是觉得乏了就躺下睡,我在旁边陪着你就好。”

菡玉想起前两日每次他守在床边,最后的结果都是第二日醒来发现枕边有他睡过的痕迹。虽然如此,见他强忍疲倦的模样,还是觉得不忍,便道:“我也不累。天天躺在床上,都快睡成一把懒骨头了。”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菡玉问道:“相爷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是朝中事务繁忙么?”

杨昭别开脸去:“这些你就不用烦心了,只管好好养着就是。”

菡玉道:“我也是看相爷最近总是形容憔悴,想必是有烦心之事。菡玉如今虽然卧病在床,不能与相爷分劳,但陪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她本想说至少可以倾听闲谈解闷,但看他的眼光越来越不对劲,自觉这话说得太像关怀了,怕他又要误解,连忙住口。

杨昭满心欢喜,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确实值得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擅自去了岭南,陛下面前少不得要寻列名目,又积下许多事务等着处理,所以多花了些时间在外头。以后我一定早些回来陪你。”

这几个月朝内风平浪静,韦见素全权代理,处置得也算平顺,不至于弄出个烂摊子等他回来收拾,疲于奔命必另有原因。菡玉也明白他是不想她忧心挂怀,可以好生休养,但这等大事她怎么可能完全放下不闻不问?

“相爷,安禄山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杨昭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玉儿,你身子要紧,朝堂之事交给我就好。”

菡玉道:“相爷,但请以实相告,否则菡玉实难安寝。”

他轻蔑地扬眉:“安禄山之辈,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他蓄谋已久,势力盘根错节,一时之间难以拔除。你放心,再给我些时日,定能……”

菡玉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禄山如今已成一方霸主,远在范阳鞭长莫及,哪是说拔就能拔得起。相爷切莫大意轻敌……”

他哼道:“再大能大得过当日的李林甫么?”

“故相与安禄山一是在朝文臣,一是在野藩将,不可同日而语。前者如古树巨根盘踞成网,但附土而生,有其死门所在,根断则死;后者却是实打实一块巨石,真的硬碰硬,一点巧都讨不到……”

胸口有些发闷,她一句话没说完,连喘了几口气。

杨昭轻拍她背,软语道:“好好,这些我都明白,你不必多操心了,只管交给我来处置。”

“相爷,若你也经历过兵败如山倒、无力回天的局面,便不会如此自信满满了……”菡玉按住心口,眉头深锁,“说来也是因缘弄人,若我能早些对你冰释前嫌坦诚相对,何至于如此境地。我早知道这一切,明明回来是要扭转时局,却还想尽量少影响他人,真是自相矛盾……”

“离魂逆时非常人所能想,你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被当作不经之谈。换作十年前咱俩初遇之时,你若这样对我说,我必然只当你妖言惑众,不必因此自责。”杨昭发觉她神情有异,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晃晃,连忙扶住她肩膀,“玉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胸闷气滞。”眼前昏花模糊,她猛摇一摇头,想将那眩晕感摇去,腹中却突然一阵绞痛,让她措手不及,痛得弯下腰去,头抵住了他胸膛。

杨昭心生疑窦,想扶她起来查看,她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相爷,我觉得有些冷,你抱着我好么?”

他连声道:“好,好!”伸手拥住她身子。她就这样埋首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两人都歪着身子,姿势十分古怪。

“玉儿,你……”他刚想询问,却被她打断,听她在胸口用闲谈的语气说:“相爷,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京畿突发伤寒疫病,好像是天宝六载,朝中不少人也感染了,公厨煎了防治的汤药给大家服用。”

杨昭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旧事来,只得回答:“当然记得,用的紫苏胡麻汤,我去领汤药时还刚好遇见了你。”

菡玉道:“是吗?紫苏汤还有印象,其余倒是不记得了。”

他的语调中便带了一点嗔怪之意:“你当然不会记得我了,只有我一直留意你。那么大的人居然还跟小孩子似的不肯喝药,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泼到花圃里,被我盯着才勉强喝下去。”

菡玉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原来你是为我好才逼我喝药,我还以为被你瞧出了破绽,硬着头皮喝下去的。”

杨昭不禁问:“什么破绽?”

菡玉道:“就因为你逼我喝那一碗药,回去后上吐下泻高烧不止,卧床不起歇了十多天才好,我险些以为要回衡山求师兄救命了。”

杨昭疑道:“原来你之后告假不朝是因为这个。紫苏汤治伤寒再寻常不过,无病吃了也不要紧,为何会如此严重?”

菡玉答得有些费力:“因为……我这身子与常人不同,常人有的病痛我没有,但是常人喝来寻常的药,对我说不定就是……夺命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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