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词(49)

菡玉心口怦怦地跳着,这样的杨昭让她害怕,让她手足无措,只想逃避。她努力保持镇静,声音却仍忍不住地微微发抖:“相爷,下官与、与吉中丞只是偶遇,并没有做什么……”

“偶遇?偶遇会遇到这偏僻的小院子来?没做什么,那刚才你们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抱着你?”

地上的吉温翻了个身,手正好搭到菡玉脚边,抓住她的衣袍一角不肯松手,一边迷迷糊糊地呓语:“素莲,你别走……我想你想得好苦……”

杨昭怒火中烧,听到这话无疑更是火上浇油,抬脚踢在吉温手背上,怒道:“滚开!不许你碰她!”他穿着厚底硬靴,一脚下去踢断吉温手骨也不足为奇。

菡玉眼见吉温被他踢翻过去歪在墙边,心中不忍,急道:“你别碰他!”

“你心疼了?”他愈发妒怒,“这样你就舍不得了?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菡玉连喘数口气,逼自己鼓起勇气直视他:“相爷,你贵为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一向对你景仰有加。但你这样以权势要挟公报私仇,不顾别人意愿强取豪夺,未免太不讲道理!”

“强取豪夺不讲道理?你是迫于我的权势才留在我身边,其实你心里根本不愿意,巴不得从我身边逃走是吗?”杨昭咬牙切齿,一手伸进怀里,摸了好几下才掏出要拿的东西来,“那这算什么?你这算什么意思!”

菡玉隐约看出他掏出的是个锦囊,里头露出藕荷色的一角,散发出淡而绵远的荷花香,露出的地方只看到“三岁兮”等字,分明是她为芸香写的诗笺,不知为何会到了他手里,还让他误解。

“这是我写给……”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看他盛怒到失了理智的模样,这时候不管说出谁来,都会成为他迁怒的对象,不能因此而连累了芸香。

“写给谁的?”

菡玉略一迟疑:“反正……不是写给你的。”

“不是写给我的,难道是写给他的?”杨昭愤愤一指地上的吉温,“吉菡玉,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菡玉垂下眼:“您是当朝右相,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下官对右相一向敬重爱戴,不敢有半分轻……”

杨昭怒声打断她:“什么右相,什么顶头上司,我在你眼里仅仅就是这样而已?我要你的敬重爱戴做什么?我要的是……要的是……”他突然放开她的肩膀,双手转而捧住她的脸,低头便向她覆上来。

菡玉大惊失色,想要挣扎,可是身子被他压在墙上,双臂也被他的手肘抵住使不上力。他力气那么大,连那只包着绷带的手都仿佛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她的脸,移动不了半分。

他轻而易举地攫取了她的唇,是带着酒后怒意的掠夺,粗鲁而狂野的侵占。他弄痛了她,又或是故意要弄痛她,让她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开始时她还挣扎,渐渐地动作就平息下去。她不怕痛,宁可他以这种泄愤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她只怕……

他的舌尖突然从她唇上一掠而过,蜻蜓点水般。然后,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身子因此而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栗,如水面下的暗涌。她本能地贴近他,又立刻向后退却。他放柔了动作,手下却丝毫不松懈,双手伸到她背后将她抱住。

“这样,你还能只当我是右相,是你的上司么?”他贴着她哑声道,灵活的舌刷过她敏感的唇瓣,挑开她紧闭的牙关,缠住了她。

荷花的幽香悄然隐褪,另一种奇异的香气升腾起来,丝丝缕缕缠缠绵绵,挑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欲念。是助情花,满山遍野的助情花,浓绿的藤蔓,艳红的花朵,疯狂地滋长,汇成绮艳的海洋。花藤像毒蛇一般缠上她的四肢,缠上她的身躯,缠上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四周一片混沌,只有一团团花球,红得如心口滴出来的鲜血,又像……

视野突然一晃,模糊了,红的花漾出一道道绯色的影。那红色的痕迹是胭脂,是他下巴上残存的那一抹胭脂。

过去那么久了,她却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副画面,他淡青色的下巴上沾了一道胭脂痕,仿佛利刃割开划出的血迹,生生撕碎她仅有的一点点隐秘心绪。

菡玉睁开眼,只看到面前杨昭放大模糊的脸,隐约是餍足的表情,仿佛是在品尝人间至极的美味。他是不是也曾这样吃过那胭脂,也曾这样对裴柔,对虢国夫人……

她怒由心生,趁他放松了手上力道,猛地一把推开他,格开一臂的距离。他还不满足,又要欺上来,她挥起一拳击中他的脸,将他打得跌倒在地。

“菡玉!”他痛得嘴都歪了。

菡玉对他怒目而视:“你内养裴柔、外通虢国,如花美眷左拥右抱还不够么?还来招惹我做甚!”说完举起袖子狠狠抹了一下嘴唇,转身大步走出房去。

杨昭捂着被她打肿的脸,手正碰到地上睡着的吉温。他冲他举起拳头,又苦笑着放下,只觉得自己比这烂醉如泥沉在醉梦里的人,还要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初吻已经有了,初夜还会远吗?磔磔~

☆、第十章·莲决(1)

杨昌搓着手在书房门前来来回回踱了几十圈,始终下不了决心推门进去。好几次向门把伸出了手,又缩了回来。

这事……不好开口啊!

他摇摇头,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大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本来他一个贴身伺候的仆人,只管相爷的生活起居,相爷在外头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拒绝插手的。这回派出京去调查的人也知道这消息必然会使右相震怒,耍心眼对杨昌说查的是私事,让他代为传递,自己抢先溜了。确实是私事没错,但……

这消息就算是吉少卿本人来告诉相爷,也准会让他火冒三丈,何况是其他人。

今儿是八月十五,家住城南归义坊的远房表舅邀他去共度佳节,这也是他在世上仅有的亲眷了。不知道他说完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去见表舅一家。

杨昌一只手悬在门把前,犹豫了半天还是下不了手去推门。

手正举着呢,门突然打开了,他来不及缩手,就那么定定地举在半空。开门的人淡淡道:“怎么在门口徘徊这么久都不进来?有什么事要禀报么?只管说来。”

杨昌见他已经察觉,索性硬起头皮道:“相爷,前几日派去吉中丞故里的人已经回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来。

杨昭眉梢一动,接过来转身往屋里走,一边道:“进来说话。”

杨昌低着头跟他进了书房,回手把门关上,眼见他一边走一边打开了那卷纸,坐到书案前,才看了两眼眉头便皱了起来,越看神色越是不豫,到最后整张脸都泛出铁青色。杨昌不敢看他,又不敢离开,低头垂手立在书案旁,背上冷汗不禁滚滚而下。

“开元十年五月生?”许久,杨昭才缓缓问出一句。

杨昌低着头,以为他问自己,便答道:“是,今年正好是三十二岁……”

“要你多嘴!”杨昭勃然大怒,站起身就把手里那卷纸揉成一团朝杨昌扔了过来,“我自己不会算吗!”

杨昌连忙捡起那团纸,照原样抚平了。打探消息的人还请人画了像,虽然粗糙,但还是看得出画中之人和吉少卿十分相像。画像旁详细叙述了画中人生平经历:“温故妾韩氏,小字素莲,生于开元十年五月……淫奔至家,大人颇有言,另聘良家女为温妻……韩氏既失恩,大人不喜,正室不容,屡轻生,皆未果……天宝三载投水而死,尸骸漂流遍寻不得,温以衣冠葬之……”

开元十年生,和吉少卿同岁啊……杨昌还记得,今年五月相爷曾给吉少卿庆过一次生辰。而天宝三载,那不正是相爷和吉少卿入朝为官的前一年……

他默默收起那卷纸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又成了相爷发怒的□□。

“我让你们去查吉温同宗女,你们查他死了的小妾干什么!没用的东西!”杨昭怒火正炽,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笔墨砚台都蹦了起来。

杨昌急忙掏出袖中的另外几卷纸递过去:“相爷,凡与吉中丞家里有过来往的堂表姊妹远近亲属,年龄在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女眷,统统都在这里,一个也不漏。”

杨昭劈手夺过,哪还有心思细看,随便翻了几页,不小心扯破了好几张纸。他狂躁不安,索性扔了那些纸大步走出门去。出门左拐,转向菡玉居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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