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到了王牧之的地盘,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上。
王牧之暗自看在眼里,心说这对兄妹今儿这是怎么了?瞧这模样看着怎么倒有几分……小夫妻俩吵架的样子?
王牧之被自己这个想法狠狠恶寒了下。
且说周县令见了妙芜二人,一顿感恩戴德,就差没对着两人拜上几拜,喊他们是再生父母了。
那周菱估计是听谁添油加醋地说他们是如何排除万险,将她从临安皇觉寺那虎狼之窝救出来,当下红着眼眶,又是一顿说不完,道不尽的感谢。
周县令又备了份“薄礼”,请妙芜和谢荀务必要收下。
谢荀本来无意收礼,但是揭开红绸看了眼,见到托盘里齐齐整整码着一溜的银元宝,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在浒墅关柳悦容处,妙芜无限羡慕地朝他说,小堂兄,你好有钱啊。
他就放下红绸,做主收下银两。
因着皇觉寺一事,周县令的官也丢了。所幸他家中田产颇多,倒也不愁生计。又因为临安故友怕受他牵连,对他避如蛇蝎,他想到姐姐所嫁的王家就在姑苏,索性就举家搬迁到姑苏来,在乌衣巷附近买了一处宅院。
临别时,周菱牵着妙芜的手,有点害羞地说道:“谢姑娘,我们家离锦衣巷也很近,日后你若不嫌弃,我请你来家中玩可好?”
妙芜欣然应下。
送走周氏父女,王牧之又把他们请回去,叫下人抬上来两只大木桶。
“这是什么?”妙芜奇怪道。
走到桶边,低头朝里一望,赫然看到几条鲈鱼在清水中游来游去。
王牧之道:“那日你们走得太急,来不及带上柳前辈养的鲈鱼。柳前辈便干脆请人捉了几条,用木桶装了,托我一并带回姑苏给你们。”
柳悦容养的鲈鱼鱼肉细嫩,滋味鲜美,煲汤简直是一绝。她那日不过是多喝了两碗鱼汤,想不到柳悦容竟一直记挂在心,大老远地托王六帮忙带到姑苏来。
王牧之说:“我让我们家人帮你们送过去,放到水池里,还能多养上几日。”
妙芜谢过,和谢荀一起,二人别了王牧之,从王家出来,走到乌衣巷和锦衣巷的交叉口时,忽见前头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那里。
定睛一看,才发现马车被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拦住了。
那年轻人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
妙芜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这书生不就是周菱一厢情愿暗恋多年的那个竹马小哥哥吗?
只听马车里传出周县令的呵斥:“阿大,别管那拦车之人,我们回府。”
车夫听到主人吩咐,当下将马鞭一扬,抽在马上,催动马匹向前。
书生迫不得已让出道路,只是仍旧不肯放弃,跟在马车旁边一边小跑,一边恳求道:“世叔,世叔,你就让我同菱妹妹见上一面,说两句话可好?世叔,侄子求您了。”
周县令没理他。
于是书生又道:“菱妹妹,你就应我一声好吗?我知道你就在车里。”
“经了皇觉寺那件事,我才发现我从前是想错了。我从前只当你是妹妹,可你失踪之后,我日日夜夜如火焚心,没有一夜有过好眠。我才发现我从前错得有多厉害……”
那马车和追马车的书生终是渐渐远去了。
妙芜叹了口气,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这就叫作有花当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位竹马小哥哥,日后只怕有得好受。”
感叹完,回头看了谢荀一眼,却发现他一直望着马车和书生远去的方向,眸光幽深,似乎若有所思。
看到柳悦容送来的鲈鱼,妙芜就又想起他对自己的交待。
和谢荀打冷战也不是办法,妙芜决定还是用怀柔政策软化他。
“小堂兄,怎么了?”
谢荀目光一闪,收回视线,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挑眉问:“有花当折直须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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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再入桃源
王牧之派人帮忙把那两大桶鲈鱼抬回了谢家。
因为翠栊轩没有池塘,这几条鱼就被养在谢荀的清溪院里。
谢荀的清溪院中正好有一小池与清溪渠相通,活水养鱼,这些鱼也能活得更长久些。
妙芜站在小池塘边上,看着那几条鲈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心里不由有点点担忧。
“要是它们顺着清溪渠游出去,被人捞走了怎么办啊?”
谢荀抬起手遮在额前,遮挡太过刺目的阳光,眼底压着点笑意:“养在我这里,没人能把你的鱼捞走。”
妙芜说:“话不要说太满,万一有人误……”
话未完,便见谢荀指尖凝出一点剑芒,虚空展开一道淡蓝色的屏障遮在池塘上头。几条鱼儿的活动范围便被圈定在小小的结界里,只能在结界里游动,一到结界边缘就回头折返。
妙芜眨了眨眼睛:对啊,还有结界。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谢荀双手环胸,斜倚在池塘边的花架上看她逗弄那几只胖鱼,嘴角微微上扬,带了点笑,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只剩下眼底一片隐忍的晦暗。
然后妙芜就又双叒被谢荀“赶”走了。
临走前,谢荀还极为贴心地差遣自家小厮把周县令送的那一整盘银元宝端到了翠栊轩。
妙芜着实有些受不住谢荀这反复无常的性子了。
上一刻还与你有说有笑,下一刻就能闭门扫客。
按说凭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怎么也能算得上是同个战壕的战友了,可谢荀依然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半点口风也不肯透露。
妙芜心里那叫一个气,连数银元宝的乐趣都丧失了。
翌日清晨,妙芜在床上醒来,静静躺了一会,忽然想到封印在自己身上的罗刹,才恍然明白过来谢荀这几日为何总用那种内疚的眼神看她。
这罗刹在她身上,终归是个隐患,还得想办法尽早除去才是。
妙芜已经有过一次和罗刹正面对抗的经验,其实并不是很怕它。目前看来,这罗刹只能通过梦境惑人心智,哄诱人臣服于它。
而不巧的是,对于妙芜这样死过一次,生前又饱受过病痛折磨的人来说,这种迷惑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不然,还是去找灵鉴夫人请教一下?”妙芜喃喃自语。
说干就干,妙芜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就去找三娘子讨要进桃源的手令。
彼时三娘子正在房中,用艾香帮谢三爷薰膝部。
谢三爷自二十年前在那场仙门大乱中断了腿,断腿的痼疾便如影子般一直纠缠着他。每逢春夏之交,梅雨时节,膝盖总是酸疼难忍,有如万蚁噬心。
三娘子心疼夫君,每逢这种时候,一向要强的她总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怒骂:“我恨不能将那柳悦容再碎尸万段上千八百遍。当年若不是他断了你一双腿,你何至于忍受这样的苦痛……”
谢三爷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微笑道:“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三娘子贴身的管事婆子站在门外,恭谨道:“三娘子,九姑娘来找您讨要进桃源的手令。”
三娘子唤来婢女,让婢女接过艾香,继续帮谢三爷薰腿,自出了门,见到妙芜,先是关切地询问几句,又问过谢荀伤势,才问:“你进桃源做什么?”
妙芜不想三娘子知道罗刹的事情,徒增担忧,闻言又开始睁眼说瞎话:“前几日小堂兄取了天蛛解药回来,顺便给我带了一团天蛛蛛丝。我想向紫姑前辈请教如何用天蛛蛛丝绣谢家锦衣。”
三娘子便取了手令给她。
妙芜拿了手令直奔桃源,却没想到早有人先她一步进了桃源。
此刻,桃源小院外。
谢荀从昨夜起就在这里,一直站到今天早上,紫姑始终不肯开门放他进去。
这也无怪。
桃源里的精怪一心向着灵鉴夫人,对当年意图强行拆散灵鉴夫人和谢成器的碧游观之人向来是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