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之春尽夜+番外(20)

作者:糍粑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玉梅却哭了起来。

“娘娘……娘娘,奴婢一定快些好起来!”玉梅很少哭,更少见哭得这么厉害。

阿缘虽然那样说了,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她是没有做过粗活的,连怎么做、有个什么章法都不知道。可看见玉梅哭,她也只能将一切不确定收在心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阿缘望不见冷宫日子的尽头。即使阿炎出落得十分优秀,也未必能成为少冉看重的皇子,更未必能将她从这种悲惨的境遇里拯救出去。

少冉从未来过冷宫,想必也不会想来。阿缘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已渐渐放弃了从未说出口的期望,不是她等了,他就会来;更不是她痴心着,他就会被感动,回头来看她一眼。

纵然她将阿炎教导得再出色,一旦成为他抛诸脑后的人,再怎么好也都是过去了。何况在他眼里,她是那样不堪。

可是有阿炎在,有玉梅在,日子就得继续过下去,实实在在地过下去。少点吃没关系,穿不暖没关系,能熬着撑得起盼头,她也就满足了。

大多数需要的物资,内务府都会叫人直接送过来;但总有需要自己去取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见皇上似乎已然忘记了这个女人,内务府更不尽心了,许多该送的东西也不送了。

若是玉梅还好着,她会去取,可她病了,又不能不去拿,阿缘思前想后,咬咬牙,决定自己去。

她被废为庶人,却并没有被禁足,一直不踏出宫门,只是不愿意出去遇见别的人,看人家同情或刻薄的眼神。

“你又来干什么?催命啊?”内务府的太监没细看,以为她是玉梅,声音尖刻地说道:“走走走,现在还没到发东西的时候。”

都过了五天了,这个月的炭火却还没发。阿缘每个月省着用,本是储备了一些的,可玉梅病了,已经都用掉了。阿炎的那部分倒是早送到了,她的却一直扣着,若不是玉梅病了,她也不会急着过来。

“不是已经过了五日么,怎地还没到时间?”阿缘是做惯主子的,说话自然不会太客气。

“你是……”她一开口,太监就知道她不是玉梅了,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她是废后。还从未有主子或曾经是主子的人亲自来领东西,太监不由得愣了愣。

但废后就是废后,也不是主子了,只是作为曾经侍奉皇上的人,宫里还养着罢了。太监认出了她也没有更恭敬些,哼了一声说道:“冷宫的份例早就送过去了,那个贱婢天天来撒泼多要也就罢了,你好歹曾经是主子,可别不顾颜面死缠烂打。”

阿缘气郁。送都不曾送,他硬要说送过也罢了,不仅诬蔑躺了近十日没起身的玉梅,连她也逃不过侮辱。少冉和其他妃嫔如何折辱她另说,至少都是这宫里的主子;这个太监不过是个奴才,竟也敢如此待她,简直毫无礼数。

“你几曾送过?还敢信口开河如此侮蔑本宫与玉梅!”阿缘气急,一不留神口误了。

那太监不是个善茬,立时嘲讽道:“你如今庶人一个,早不是皇后了,还‘本宫’‘本宫’的,莫不是神志不清,来这儿闹事了?”

“你!”阿缘叫他揪住了小辫子,气得脸通红。可她记得自己是来取东西的,如今没了身份地位叫人欺负,与人争执也没有益处,不得不低头。

“这个月的炭火并没有送过去,我只是来要这个罢了。”她缓和了声音说道。

太监见她服软,却并没有见好就收,不耐烦地轰赶她:“怎么给脸不要脸?早就送过去了,你竟然说没送,还来讹诈。梁国不是自称最重品德,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第20章

阿缘自从没入冷宫,一应事情俱是玉梅出面,冷言冷语也是玉梅在听,玉梅几乎从不让她知道。直到这一天,她才真正领会到冷宫庶人意味着什么。

“你放肆,竟三番五次如此侮辱本……我!”阿缘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这个太监如此无礼,她低声下气已是生平仅有,哪知他竟蹬鼻子上脸,骂出这些不堪的话来。

“谁侮辱你了?你是自取其辱!走走走,别拦在这儿!”她说的东西早叫这儿的人吞了,他可拿不出来,更不耐烦再和她纠缠,竟动手推了她一把。

阿缘一时不防,重重地摔倒在一旁。她本站在一棵树边,前阵子下过雪,雪正化着,土地湿润,她这一摔就蹭了半身泥,狼狈不已。

阿缘只觉衣服被浸湿了,凉凉的,再一看,还沾满了黑乎乎的湿泥。脸上、手上也都有泥,连头发上也沾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呢?”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岳公公,这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啊,怎么趴在地上?可难看。”

“素琴姐,您怎么亲自来了。”那太监语气顿时变得无比逢迎,简直难以想象片刻前他说话的样子。

阿缘难堪极了。素琴是贤妃跟前的宫女,若叫她看见脸必会认出自己来,可阿缘一点儿也不想被她认出来。

阿缘低着头爬了起来,也不想拿回被扣下的炭火了,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怎么这么无礼?不知道我是贤妃宫里的大宫女吗,连个招呼都不会打?”素琴没见着她的脸,仍只以为她是宫女,拔高了声音尖刻地呵斥道。

阿缘不理,低着头往前走。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敢那样欺她,贤妃陷害她上位,宫里的宫人自然也不会是善茬,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

“你给我站住,我说你给我站住!”素琴见她竟敢忤逆自己,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大力一扯,阿缘便给她扯了个踉跄。

“素琴姐,她是……冷宫里的言氏。”那太监赶紧说道,生怕素琴怪他知情不报。

这时素琴也看见了她的脸,认出她来。

“哎呀,打扮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哪个宫里不受待见的宫女。”她捂着嘴惊讶地说道,一双眼睛幸灾乐祸地上下打量着阿缘:“怎么……怎么这幅模样,还脏兮兮的,啧啧啧……”

阿缘甩开她的手,大步跑开。风送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到她耳里,直令她眼前都模糊起来。

“她到这儿来做什么?”

“这个……她想讹炭火,硬说这个月的炭火没拿给她。素琴姐您知道,冷宫的份例是规定的,她胡乱用几天就给用没了,反倒来怪我们……”

阿炎还没回来,玉梅还在睡着,阿缘头抵着长廊的柱子,泪珠一颗接一颗滚落。

竟叫贤妃的宫人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几乎没了见人的勇气。她是梁国的公主啊!却叫夏人废为庶人,还遭遇如此欺辱。可她不仅没有法子抵御,更无法找到任何人将她眼下的境遇告知梁国皇帝。

她为何要生作公主,不是生作皇子呢?否则也不必遭此奇耻大辱。

冷宫门外的雪无人清扫,踩上去便会嘎吱作响,阿缘突然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微微发愣。

听那声音,不止一个人。平日来送东西的总只是一个人,是谁来了呢?

莫不是……莫不是……

阿缘擦了擦眼泪,又拍了拍身上半干的泥,还来不及捋捋头发,宫门已叫人推了开来。

阿缘满心期待地望过去,看见的却是令她连发噩梦的一张脸。

贤妃浅笑盈盈:“好久不见姐姐,姐姐可安好?”

初见贤妃时,她不过是宫里一个舞姬,见谁都一副怯怯的模样;后来得了位份,也是不敢铺张,总是我见犹怜的娇弱样子。如今穿着不仅花哨华贵,金钗步摇也几乎遮住了头发,脸上得色满满,哪里还有丝毫往日的谦卑柔弱?

倒是阿缘,从皇后沦落为庶人,此刻不仅可谓衣衫褴褛,还脏兮兮的。

阿缘一见她,只觉全身的血都涌动了起来。她恨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恨她的虚伪,恨她不知恩图报,恨她……夺走自己的一切。

阿缘想要在她面前有尊严些,可一低头看见身上未拍尽的灰土——她连一点炭火都弄不回来,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若你是来嘲笑我的,只管笑吧。”阿缘自嘲地笑了笑:“我好不好,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贤妃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听说姐姐这里炭火不够用,本宫便送了些过来给姐姐。还不将炭火抬上来。”

她身后跟着个太监,手里提了个提篮,里面装着乌黑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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