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砚,我不知你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我希望你知道,你们家把孩子从我身边夺走,都是因为你的原因。你现在当然不会放墨墨走。要是我当年留了脐带血,你恐怕早就做了骨髓移植,然后把她踢出去了吧?我就是怕你们过河拆桥,才不留脐带血的!”说完她竟得意的笑起来。但很快她又敛了笑容继续说:“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现在有条件抚养她。我能给她最好的教育。”
宋之砚也硬了口气:“我已经给她最好的教育了。”
那女人冷笑一声:“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她转到中考班,不就是让她去公立学校吗?不就是为了省钱吗?还有,你们住的地方。那么小的两居室,还是租的。你根本没有稳定的收入,怎么养活她?”
青青忍不住要遏制一下她盛气凌人的态度:“之砚只是出于对墨墨前途的考虑,才让她有多一个选择。他现在事业很成功,完全有能力给墨墨最好的生活!”
那女人却是不屑一顾:“哎……我不了解你们,但是我很了解她爸爸。完全没有经济头脑的所谓艺术家。宋之砚,我看你也没比你爸好多少。他死了才几年,你就到处搬家,生活一塌糊涂。把女儿交给你,我怎么放心。”
宋之砚听了坐直身体,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露出冷峻的光:“请您对逝者有起嘛的尊重!我们今天的谈话不需要继续下去了。”说完,他朝青青看去,示意她一起离去。
王艺在他们背后继续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同意让她跟我走。咱们法庭见。诉诸法律只会劳民伤财,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宋之砚紧紧的拉住夏戈青的手,那手心里全是冷汗。触手冰凉。夏戈青赶紧不动声色的搀住他。
走出酒店大门,冷风吹来,宋之砚觉得周围的树木建筑都在旋转着压向他。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
青青赶紧架住他的腰,艰难的扶着他向车上走。
酒店里,王艺看着外面步履艰难的那人,露出了一摸冷笑。
墨墨周末下了校车,走路回到家。最近哥哥在家的时间很多,她在琢磨着之砚今天给她做什么晚餐。
推开门,哥哥果然在家,但是青青也在。不知为什么她也没上班。她正要高兴的和他们打招呼,却因为两人的神情愣住了。
“墨墨,来。哥哥有话和你说。”
青青见兄妹俩进了卧室,轻声关上门。在外面坐卧不安的等待。
两个人谈了好久好久,直到墨墨号啕大哭的声音穿透出来,夏戈青不得不开门查看。
只见宋之砚把妹妹抱在胸前。那小姑娘却歇斯底里的要发泄,用手锤打他的前胸和肩膀。
“你这是胡说!胡说!我妈死了,我没有妈了!我不跟她走!”
宋之砚使劲箍住妹妹的肩膀;你听我说,这都是真的。”他又大力把妹妹往前推,看着她挂满泪水的脸:“但是,墨墨,没人要你走。哥哥不离开你。”
“可是她不是来找我吗?她会不会一定要带我走?”
宋之砚用手放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着安抚她:“你十五岁了,你自己的意愿很重要。没人能强迫你。我在这,我永远都在这。咱们不走。”
小女孩儿慢慢冷静下来,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她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
“墨墨,你妈妈当年也是有她的苦衷。不管怎么说,你还有妈妈,这是好事。”
“我不要妈妈,我只要你!哥,我求你,别离开我!”墨墨再次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青青陪着双眼红肿的小姑娘洗漱上床,看着她抽抽嗒嗒的入睡。起身来到那人的卧室。
屋里漆黑一片,青青知道他没睡,摸索着开灯。床头灯打开,昏黄的灯光照在床上那人。他穿着睡衣面朝下趴在床上。
夏戈青摸向他的脊背,肌肉紧紧崩着,微微颤抖,后背全是冷汗。
她转到床头,看他的脸。他却把脸整个埋在枕头里。顺着他的胳膊向下探下去,他的手抵在胃部,手和胃之间,竟然狠狠的插入了一个手机。
此时又一阵痉挛袭来,宋之砚把手机硬硬的角往最疼的部位深深抵下去。
“你疯了!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夏戈青一边说一边使尽全力把他翻过来。翻过来的瞬间,宋之砚迅速把自己蜷成一团,抵御一阵阵紧缩的剧痛。
好在此时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上那抽动的部位。虽然还是剧痛,但是似乎没那么冷了。
夏戈青掀开他的睡衣查看。只见他肩头胸口,到处是皮下出血。胃部有一块颜色最深,密密麻麻的细小出血点,像一片红色的火焰。
青青心疼的反复摩挲那暗红色的印记。
“之砚,不要这样。她要打官司,咱们就陪她打官司。说一千道一万,墨墨不愿意走,谁也强迫不了。”
宋之砚按着青青的手,深深的扎进自己的上腹,艰难的说道:“咱们……明天……找最好的……律师。”
第50章
王艺说到做到。宋之砚很快就接到了法院的传票。之砚也是有备而来。他上网搜索,找人打听,货比三家。这种事情他没有经验,可是谁又能有经验呢?他最终思来想去,选择了收费最高的律师,准备迎战。
按照律师的要求,他需要收集各种证据,证明这些年他独立抚养墨墨,而且有能力继续抚养下去。学校、银行、派出所他反复跑。
他还给法官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诉说自己和妹妹的感情。
写信的过程,本应是呈现美好回忆的过程,但现在想起来,却多了一分苦涩。
他想起父母去世后,墨墨第一次回学校上课,他一个上午始终站在教室窗外望着她。
他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病的厉害,但还是坚持每天接送她,不舍得她住校。
想起他把房子卖了,带着墨墨搬家。给她布置了一个粉红色的公主床、她才破涕为笑。
想起墨墨第一次芭蕾登台表演,摔了一个大跟头,他急的当时就冲上舞台。
他想起第一次帮她买少女内/衣,被售货员当成变态。
他想起给妹妹落实了户口后自己心情的狂喜。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墨墨当时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历历在目。但是她如今随时会离他而去。
之砚开始夜里睡不着觉,他一次次的梦见父亲回来,问墨墨去哪了。他回答不出,好像把妹妹丢了,他好怕父亲会责怪他。
失眠的直接后果是低烧。经常是夜间低热,早上又恢复正常。他没有告诉青青,这个时候他不想去医院。
墨墨考完试,开始放寒假。以往她会到处找朋友玩。但这次她连家门都不出。宋之砚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哥哥在沙发上打盹,她就歪在旁边陪着。自己做补习班的作业,她也拉着哥哥坐在旁边。
宋之砚一直没有画画,他一笔也画不出。心中太多牵挂与烦闷,毫无灵感。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做饭上。经常一顿晚饭做六、七个菜。看着青青和妹妹吃的香,他焦躁的心情才能平复些。
饭菜虽丰盛,但镜子里的自己,脸却越来越尖。
兄妹俩谁也没提王艺的事,但是都觉得在一起的时间是如此宝贵。
“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情景吗?当时我多大?”墨墨停下手里的作业,咬着铅笔头问身旁的之砚。
宋之砚本来困怠的合眼,听了这话微笑着睁开眼,用手比划了一下:“你当时就这么大。白白的,秃头,像个小肉团。”
“那……当时,妈妈喜欢我吗?”
宋之砚知道她是指自己的妈妈。她从没管王艺叫过妈妈。其实开始的时候,他的母亲对墨墨是冷漠甚至抗拒的。后来随着她越来越大,越来越可爱,才慢慢产生了感情。但是他不愿和妹妹提那时的恩怨。他希望墨墨所有回忆都是充满爱的。
他点点头:“谁见到你,会不喜欢呢?”
墨墨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问:“那……那个人,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我?”
宋之砚这回只能摇头,因为他实在不知道。
“我想,她应该是不想让你有困扰吧。她一定希望你在这里生活的好,才不来打扰。墨墨,一定要记得,我们,包括你的亲生母亲,所有的人都是爱你的。”他并不喜欢王艺,但是为了墨墨,他要努力给她塑造一个良好形象。无论墨墨能否留下,都不能带着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