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砚之墨(36)

作者:睡觉蟹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把手放在骆叔宽阔的后背上,突然湿了眼眶:“叔叔,我能走。”

夏戈青从窗户里看着被骆闻搀扶着上车的宋之砚,转身走到墨墨的卧室敲门。敲了半天,屋里传来拖鞋踢踏的声音。小姑娘顶着一头乱发来开门。

“青青姐。”墨墨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睡着了?”看来小孩还是心大。那人难过到咳血,这边却睡着了,怪不得骆闻来了后那么大动静,小姑娘都没有任何反应。

“墨墨,来。姐姐和你聊聊。”

“是为了我转学的事吧?你都听见了?”

夏戈青没说话,先去冰箱里拿来一桶冰激凌,给自己和墨墨各盛了一碗。兄妹俩的冰箱里真是品种齐全,玲琅满目。宋之砚自己能吃的东西有限,完全是为了妹妹准备的。青青好几次看到那人周五从画室回来,已经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还是强打精神去超市补给。他没有车,大多数时间要自己肩挑手抗。

“墨墨,刚才你说想静一静,现在都睡了一觉了,想通了吗?”夏戈青舀起一大勺巧克力冰激凌说。

小姑娘低头不说话。夏戈青继续说:“姐姐没什么可劝你的。因为你说的我都理解。哥哥不容易,咱们俩都心疼。你又舍不得离开容德,离开朋友。这种经历我也有过。容德是个很好的学校。你从小学待到现在,当然舍不得。但是人都会长大,你不会一辈子呆在容德。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有这几个朋友。”

她起身,拿过一袋子棉花糖,往墨墨的冰激凌里加了几个:“你尝尝,我也是出国念书,才知道可以这样吃冰激凌的。当初我父母让我去加拿大上大学。我可不愿意了。最后去了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大。”

她见墨墨抬头看她,眼神里有认同,继续说:“其实你要等到明年才中考,中考后,如果你没能上理想的公立中学,哥哥也会支持你留在容德的。现在咱们只是多了一个选择,有什么不好呢?”

青青吃完碗里的冰激凌,靠在椅子上。

“我再多给你些时间,好好想想。你不用太懂事,你这个年纪想不通太正常了。想不通就来找我,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现在得去看你哥哥了,你自己吃中午饭行不行?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吗?”

墨墨猛的抬头:“哥哥怎么了?”

“骆叔接他去医院了。可能得待几天。晚上我会回来陪你。”

墨墨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了解宋之砚,不是病的厉害,是不会肯丢下她去医院的,特别是在大年初一。

“带我也去吧?好吗姐姐?”

那人早上发作的厉害,多多少少和心病有关,如果墨墨能打开心结,自然是好。

第33章

医院里,夏戈青和骆闻站在病房外。宋之砚住的是呼吸科,因为过年,六人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那人带着氧气面罩,靠卧在床上,墨墨坐在床边上,调皮的晃动着双腿。阳光斜射,穿透窗户,笼罩在两人身上。墨墨不知在说什么,脸上挂着笑容,宋之砚的嘴被面罩挡住,眉眼柔和,弯了眼角。

“骆叔,您说,之砚的病真的只有做骨髓移植这一条路吗?”夏戈青望着此情此景,却想起早上他咳血时痛苦的样子。

“要根治,只有这一个办法。其他疗法都是维持。”

夏戈青迟疑了一下,继续问:“一般来说,多大可以捐骨髓呢?我是说……墨墨。”

骆闻微微皱起眉头:“还得再等几年。所以这几年很关键,一定不能让他的情况再恶化。去年他一次心肌炎,一次败血症,太伤元气了。最近几次检查,指标都降的厉害。”

夏戈青低头,她何尝不痛心。可是他哪里有能够喘息的时候。画画、挣钱,业余时间还要料理家务,接送墨墨上兴趣班。

骆闻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你知道春节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又熬过一年。就多了一分希望。”

青青想到年夜饭的那天,他撑着做了那么多菜,说要庆祝庆祝,突然鼻子发酸:“骆叔,他如果配型不成功,能维持多久?”

“这很难预料,因为这个病的并发症有很多种。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情况。青青,我很感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之砚在一起。毕竟,即使你因为他的病离开他,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恳求你。既然你决定了和他在一起,就不要轻易放弃。对于你来说,放弃的只是一段感情。对于之砚,可能就是生命。请你原谅我的私心。原谅我的不公平。”

夏戈青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是眼镜片反光,还是眼睛里的晶莹闪烁。青青自己的眼睛里却是少有的坚定:“骆叔,我知道。咱们一起想办法。请您,无论如何,要留住他!”

宋之砚提着水壶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拖鞋声有节奏的回响。夏戈青因为要陪墨墨,不能陪床,她本来想给宋之砚找个护工。可是护工辛苦了一年,也要回家乡团聚。宋之砚觉得自己能下床,能走动。这要是在家里,还可以给墨墨做饭,哪里需要什么护工。要不是骆叔坚持,他早就出院回家了。

开水壶闪烁着红灯,水汽在炉中翻滚。宋之砚放下暖壶,耐心的等待。热水间和护士站相隔不远,两个小护士闲的无聊,正在八卦。因为周围太安静,八卦无法阻挡的飘进宋之砚的耳朵。

“哎,整个科室就两个病人,要是都出院了就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别做梦了。咱们当护士的,怎么可能过节不值班。”

“我看五床应该快出院了。病人自己都待不住了。”宋之砚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这更坚定了他要早点回家的信念。

“那十六床也没戏,本来都出院了,昨天又送回来了,化疗反应太大。”

“用的医保包的药吧?要是自费进口药,反应没那么大。”

“哎,那进口药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这癌症真是无底洞呀。”

“看着那病人像个领导模样。一家子谈吐都像有文化有身份的人。没想到也不富裕。”

“住院这么久,都没什么人探视,怎么可能是领导?”

此时绿灯亮起,宋之砚打开暖壶塞,流水声响起,小护士掩口不再说话。

打完水,路过那十六床病房,宋之砚忍不住往里张望。他好奇自己的难兄难弟是个什么模样。透过小小的窗户,里面同样是六人间。靠窗户的床边,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垂头削苹果。床上躺的人面朝里。但是那女子的侧影宋之砚太熟悉了。

那是她妈妈的表妹,他的姨妈,她的丈夫是父亲一生的挚友,傅琰。

当年傅琰因为宋之砚的父亲锒铛入狱,丢了官职。看来厄运还没有结束。

站在病房门口,傅琰的妻子郑兰上下打量着宋之砚。她忍住泪水,抬起骨节突出,略微粗糙的手,反复摩挲着他的脸庞。

“小砚,这些年你上哪去了?为什么偷偷寄钱,又躲着我们?”

“兰姨,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五年以前的事。我怕再牵连叔叔。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宋之砚靠在墙边,暖水壶放在地上,已经被遗忘。

“那你不停的寄钱是干嘛?要还债吗?你父母的命都搭进去了。你不欠我们什么。”

“傅强还在英国念博士。我知道你们负担也很重。叔叔的工作毕竟是被我爸影响的。我们这些孩子里,傅强的功课最好。我只是希望他能把书念下来。”

“小砚,你这个傻孩子。我们两个,你骆闻叔叔,还有你父母,我们都希望你的病能好起来。你这几年到底吃了多少苦,瘦成这个样子。你要抚养墨墨,负担已经够重了。”

之砚努力挺起腰:“我其实还好。还维持着。生活也不成问题。兰姨,傅叔叔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郑兰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微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怎么回事,肺癌。人生的事,谁说的好呢。”

宋之砚本来想询问化疗药物的事,但还是打住。想来他们不会愿意谈论。

临别的时候,他拉过郑兰的手,紧紧握着:”您自己也要保重。等叔叔醒来,您别告诉他我来过了。兰姨,我父母不在了。我替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看着走回病房的年轻人。病服宽大,他消瘦身影在里面空空荡荡,郑兰耳边还反复回响着那声对不起。这一切纠葛,怎么能用一句对不起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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