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养了只猫狸子?”阿不思给茶杯换了新的茶包,“什么时候?”
“‘中间’可以吗?我好好吃过饭了。”盖勒特目光灼灼,“教授,对于听话的好孩子,是不是应该给与奖励?”
“我真是对你——”阿不思扭过脸,“你总是让我——”
不听话的孩子才会提要求,这是邓布利多教授在漫长的教学生涯中总结出的经验之一。茶壶自动给茶杯注入热水,茶叶香浓的气息飘了出来。德国的茶包味道也还凑合,他感到精神有些恍惚。盖勒特洋洋得意地扬起头,淡红色的嘴唇昭示着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中间就中间。”阿不思咕哝,“中间——”
就在他即将屈服的前一刻,门外传来了阿伯内西的声音。年轻人结结巴巴,“格林德沃阁下!您的家人要求见您!”
“去死吧!”盖勒特用德语清晰地骂道,“让他们滚出去!”
但他的拒绝并未起到作用。门还是被推开了,一大群巫师蜂拥而入。他们全部穿着面料华贵的黑色长袍,胸口别着家族徽章,金发碧眼,神情高傲。为首的年长男巫身材高大,满头金发已经褪成了淡色。他愣了一瞬,显然认出了阿不思,而阿不思也认出了他。他想站起身打个招呼,可手却被盖勒特牢牢攥住。“盖勒特。”阿不思轻叹,试图挣脱。然而盖勒特置若罔闻,那只受伤的右手也奇迹般地恢复了功能,盖上了阿不思的那只手。
“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年长的男巫——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伯父——主动开口,英语带着浓重的中欧口音,“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阿不思说,感到掌心阵阵发痒,盖勒特正用手指作怪,“你好,格林德沃先生。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好天气。”老格林德沃注视着他们,忽然眼睛一亮,“哦,那是……凤凰吗?”
“是的,是凤凰,我的凤凰。”阿不思深陷与盖勒特的斗争,最后不得不瞪了病患一眼,对方才悻悻地停止了捣乱。格林德沃家族的成员们默不作声,严肃地围观了这番纠缠。“真了不起。”老格林德沃赞叹,“原来世上真的存在能把凤凰驯服的巫师。我看人没有错,邓布利多教授,你会成为伟大的巫师,即便你是混血——无意冒犯——单单驯服凤凰,就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所谓纯血统是伪概念。”阿不思的手隐隐作痛,盖勒特坦然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指尖,被打开了。“世界上就没有纯血统的巫师……”他尽可能做出平静的表情,“如果只内部通婚的话,那巫师早就灭绝了。”
“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个问题,”老格林德沃说,“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也并非辩论。我想你可能没见过他们——”他指向身后的沉默的巫师们,“他们都是格林德沃家族的成员,当然,盖勒特也是。盖勒特是家族的骄傲,他现在不能回国,所以我们就来探望他——”
“哇,飞越英吉利海峡居然要整整三天,看来夜骐马车的速度堪忧。”盖勒特冷笑,“我是格林德沃吗?要是我脑子还在的话……我记得我似乎被除名了?”
“阿不思,”老格林德沃没有回应盖勒特的冷嘲热讽,“也许你听说了,我和盖勒特之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
“燃烧问题。”阿不思说。他得离开,留盖勒特和他的家族成员谈谈。没什么比家庭更重要的了,虽然盖勒特声称他根本不把亲戚们放在心上。一百多年前,盖勒特在被德姆斯特朗开除后,曾遭到家族短暂地除名。那只是小小的惩罚,盖勒特的钱袋里依旧塞满了金币。也正是由于那笔钱,他才有心情到各处游荡。后来黑魔王名声鹊起,格林德沃家族公开登报与他断绝关系,然而没过多少年,当盖勒特·格林德沃横扫欧洲大陆时,格林德沃家族又迅速地与他重修旧好,直到1945年。那之后阿不思听说,格林德沃家族很多人更名改姓,为了保住他们庞大的财产。他们与失败的黑巫师彻底断绝了关系。不过要是有朝一日格林德沃东山再起,阿不思相信,这群精明的巫师会立即毫无疑问地倒向最有利的那方。
但他不讨厌老格林德沃。这位格林德沃与之前的家族成员相比,内心还保留着温情。盖勒特带阿不思回庄园度假时,遇到过他几次。年长的巫师很喜欢与阿不思谈天说地,还带来盖勒特幼年时的照片,津津有味地回忆他的侄子当年是多么可爱。留他们好好谈谈,但愿能够和解。“我去看看猫狸子。”阿不思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说,“一会儿就回来。”
“中间。”盖勒特翻着眼睛,“亲爱的,最多半小时,你必须回来。”
“听话。”阿不思安抚地拍了拍那个金发的发顶,接着对老格林德沃礼貌地微笑道别,而后在各色视线的注目下,昂首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阿不思回到霍格沃茨时,在校门外与老格林德沃一行人不期而遇。
老格林德沃神态平和,袍子笔挺,应该没有再度发生“燃烧事故”。他摆摆手,年轻的格林德沃们上了夜骐马车。“一个小时,”他缓步走向红发的年轻巫师,轻声说,“你不在,盖勒特有点儿……嗯,焦虑。”
阿不思笑笑。老格林德沃打量着他,再看看他怀里的猫狸子,不禁挑起眉毛,“人们说,盖勒特的猫狸子和他本人一样性格乖张,没想到你能驯服这东西。”
“安东尼奥只是有些怕生,我想。如果您读过《神奇动物在哪里》,就会有所了解。”猫狸子把头埋进阿不思怀里,尾巴烦躁地一摆一摆。老格林德沃踟蹰片刻,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柏林见。”说完,便转过身去,慢吞吞地走向马车。
“你迟到了三十七分钟。”盖勒特高声抱怨,“你答应过我,半小时就回来。”
安东尼奥见到主人,激动得浑身颤抖。阿不思松开手臂,它就轻盈地跃上床,嗲叫着用脑袋磨蹭盖勒特的手。“真黏人。”盖勒特板着面孔,但手却一直挠着猫狸子毛茸茸的下巴。“它很无助,”阿不思坐到扶手椅上,“我从你家壁炉走出的时候,安东尼奥正围着你的大衣蹭来蹭去——你不该把衣服扔到沙发上。”
“我来英国出差……临时决定的,所以比较匆忙。平时我打理得很干净,要是你去我的卧室里转转,就会看到我把床单铺得多么平整。”盖勒特说。安东尼奥发现了福克斯,好奇地伸出爪子去碰触凤凰丰沛的尾羽。凤凰立刻不满地鸣叫一声,振翅飞到阿不思膝头。安东尼奥跟着也想跳过去,被盖勒特一把按住,“听话——”
“阿伯内西说,安东尼奥几天没吃没喝。”阿不思拿起块蔓越莓饼干,“猫狸子是忠诚的动物……”
“它会对你忠诚的。”盖勒特笑起来,低头敲敲那颗动来动去的猫脑袋,“是不是,安东尼奥?”
猫狸子叫了几声,显然对凤凰异常感兴趣。阿不思抱着凤凰,过了一会儿,才把在校门口遇到老格林德沃的事说了出来。冷笑立刻爬上盖勒特的嘴角,“柏林见?想得美,我已经告诉过他,我要自己做个家谱。你觉得深蓝色的天鹅绒怎么样?”不等阿不思的意见,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还是深红色吧!配上金线,你最爱的格兰芬多式配色。”说着瞥了眼阿不思的袍子,迟疑道,“或者……紫色?星星就不必了,好吗,亲爱的——”
“盖勒特,”阿不思迅速接口,“那个,我想说……我想问问……”
“我为什么烧了挂毯?”盖勒特抬起脸,“原因再简单不过了,那老头子——虽然他其实没我老——一觉醒来,他最不中用的儿子和我的未婚妻——单纯的口头协议,相信我——突然私奔了。他气得暴跳如雷,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样子……可笑至极。我告诉他别找了,我不会和那位公主小姐宣誓结婚。他就拿家谱来威胁我。我讨厌别人的威胁,于是便先下手为强——”
“私奔了?”阿不思惊讶,“你的堂兄弟和你的未婚妻?”
“口头协议罢了,她算不上我的未婚妻。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阿不思。”盖勒特突兀地告白,“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要么不结婚,要么就和你结婚。老实说,阿不思,我亲爱的,我承认我以前有问题……我承认过很多次了。既然梅林没收回我的命,你也没宣判我死刑,那我是不会放开你了,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