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暗自嘀咕,然后低头吃茶点,拿了一块雪白的东西一咬,发现软糯非常,甚是好吃,于是一口塞了俩。
叶将白抽空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也是个心大的,这种场面里还吃得进东西。不过还是挺会吃啊,那么一大盘茶点,就那个雪白的最贵最稀有。
“再给七殿下来两盘。”他扭头对奴仆吩咐。
长念听得噎了噎,尴尬地笑道:“不……不用了,我也没多饿。”
“太子昨日还同叶某说,宫里就数七殿下最能吃。”叶将白唏嘘,“叶某本还不信。”
这话不是说来调侃的,五皇子听得很明白,重点是太子昨日就与叶将白谈过了。
神色正经了些,他道:“能吃是福气,不知七弟喜不喜欢雪蛤竹荪那些个山珍野味,若是喜欢,五哥改日给你送些去。”
“多谢五哥!”坐着不动都有好东西收,那长念是不客气的。
叶将白尚算满意,终于放了茶盏,让管家上菜,然后对五皇子道:“叶某不才,只管听吩咐做事,自个儿是做不得什么主的。殿下若有吩咐,不妨说明白些。”
五皇子看了一眼风停云和赵长念,见叶将白没有让他们回避的意思,便直言:“唐太师如今捏着人证物证,我想为自己伸冤都不如他说话有底气。若是国公能让刑部的李尚书参与庭审,永益便感激不尽。”
“李尚书先前便受着此案,但玩忽职守,让唐太师钻了空子,实在是……”
“永益明白,李尚书也自省过了,还望国公再给个机会。”五皇子道,“永益也不会让国公白忙,除却方才说的两处别苑,这里还有些红礼,不成敬意。”
红礼,金银也。赵长念抬头,就见赵永益推过去一个红木盒子,盒盖半开,厚厚的一叠银票露出面值。
一张是一百两,少说有个几十上百张。
咽了口唾沫,长念抖了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送国公的谢礼真是太寒酸了。
“殿下客气,为人臣子要做的就是为主分忧,您这就见外了。”
“请国公务必给永益这个薄面。”五皇子诚恳地道,“就当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
这么多银子送出去,还要求着别人收,简直是荒唐啊!长念看着都觉得肉疼,并且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以她的月钱,想攒这么多银子出来……
得活到八十岁。
打了个寒战,长念决定不想太多了,人比人是气死人的,她还是吃菜吧。
国公府里的碗筷全是银制,且菜色极其丰盛,跟这一桌比,之前在刑部吃的那只能叫便饭。
可惜,叶将白压根没吃两口,一直在笑着与五皇子说话,你来我往的,亲密得仿佛是什么生死之交。但风停云和赵长念心里都清楚,叶将白这个人是逢场作戏,虚伪至极。
五皇子可能也清楚,但有求于人,怎么都得忍着点。
“既然是亲兄弟,七弟能不能也帮我一把呀?”两杯酒下去,赵永益嘻笑着道,“反正凶手只有你瞧见了,不如改改口供,如何?”
长念惊了惊,下意识地看向叶将白,后者笑道:“五殿下醉了,七殿下不必往心里去。口供哪里是随意能改的?”
听这话,长念还有点感动,觉得叶将白原来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
然而,在五皇子离开之后,叶将白说:“昨儿太子给的是五皇子的两倍,要的就是殿下您不改口供。”
……鬼的讲原则,说白了还是看银子!
长念鼓嘴,有点愤怒,叶将白还真是把她卖了个好价钱!
“殿下不高兴?”他挑眉,眼眸扫过来,还有两分风情。
“谁被人称斤论两了会高兴啊?”长念委屈地道,“你们这是贪赃枉法!”
风停云唏嘘:“说了别让七殿下来,人家那么单纯善良的小孩子,你让他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叶将白笑而不语,把方才五皇子给的红木盒子往赵长念面前一推。
长念:“?”
“这是殿下该得的。”
长念愤怒了:“你以为我是这种贪图钱财不顾公正道义的人?”
这话很冲,听得风停云一边暗骂叶将白脑子被门挤了,一边想起身劝她。
然而,语气一转,长念直接扑身抱住了那个盒子,咧嘴笑道:“没错,我是!”
风停云:“……”
第29章 好烦恼哦!
之前风停云其实也不明白叶将白怎么就突然就盯上七皇子了,毕竟这位殿下真的毫无亮眼之处。
但是现在,他顿悟了。
在不要脸这方面,七皇子和辅国公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理直气壮,一个恬不知耻。
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有缘分了。
叶将白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问她:“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赵长念点头如捣蒜,一张脸笑得眉毛不见眼的,“国公真是个好人!”
好人?叶将白挑眉,乐呵呵地抬袖挡了半边脸:“奉承在下之人甚多,但用到这个词的,殿下是头一个。”
“那我以后天天用这词儿奉承您!”抱着一盒子银票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跟只拿着松子的松鼠一样开心,长念嘴皮儿一翻,往手指上呸呸两口,然后就藏着掖着地数起银票来。
卖得好啊,这一卖,她感觉自个儿都能混吃等死到老了!而且每天还能加个鸡腿!
“殿下对典狱史一案,没什么看法吗?”叶将白捏着筷子撑着下巴,斜眼看着她问。
长念头也不抬:“没看法,国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您的。”
满意地点头,叶将白顺手夹了一小块鹿肉塞进她嘴里。
长念也不拒绝,张嘴就咬了,继续低头数票子,含糊不清地道:“国公府上的厨子比宫里的御厨还厉害。”
“殿下要是喜欢,可以来鄙府住上两个月。”
“这怎么行?”长念下意识地摇头,“皇子不可以随意离宫,这是规矩。”
说完,顿了顿,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抬起眼来看向旁边。
大周朝廷里地位最崇高的、向来巧舌如簧能左右圣上想法、自身就可以称为规矩的这个人,叫叶将白,正坐在她的旁边,朝她微笑。
那微笑的意思很明显:你是傻子吗?跟老子说规矩?
咽了口唾沫,长念嘿嘿嘿地笑起来:“国公要是不嫌我麻烦,倒是……倒是可以来叨扰的。”
“那殿下就配合些,今日回宫,便就待在主殿,哪里也不要去。”
“……好。”
抱紧了自己的小盒子,长念心里发怵,犹犹豫豫地想了半天,道:“国公上次冒风雪来接我,似是就着了凉,这两日也未曾休息好,头定是疼了吧?”
风停云呛咳一声,挑眉:“殿下连国公头疼都知道?”
“知道呀,我还会按呢!”把盒子往自个儿的袖袋里一扔,长念飞也似地起身,站到叶将白身后去,乖乖巧巧地就给他按揉起来。
叶将白也没推辞,勾唇道:“谢殿下体恤。”
“不客气不客气。”长念转着眼珠子,咬唇道,“我这手艺可是自己练出来的,别人都不会,连宫里那几个最会伺候人的奴才也没我按得好!”
话里有话,叶将白轻笑:“所以呢?”
“所以……”长念小声嘀咕,“您可得护着我点儿呀,要是我出事儿了,就没人能这么替您按了呀……”
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语气,像极了在狼嘴边的小兔子,颤抖着跟狼打商量,我是这森林里最可爱的兔子啦,你吃了我,就没这么可爱的兔子啦!
一个没忍住,叶将白笑弯了眼,眼里星光点点,璀璨了半个屋子。
风停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继续埋头吃了两口菜。
等七皇子抱着银票回宫了的时候,他跟叶将白站在屋檐下头,看着这雕栏玉砌的院子,低声道:“你还让我与她别太亲近,怎的自己却没控制住?”
拢着袖子,叶将白心情甚好地望着天上落下来的碎雪:“你哪只眼睛见我没控制住?”
“三只眼都看见了。”风停云皱眉,“这么多年了,你同谁这般亲近过?还让人近你身,你也不怕她捏了毒针往你脑袋上扎?”
叶将白一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觉得七皇子有那个胆子?”
“未必没有。”风停云垂眸,手指轻轻捻了捻,“我觉得,她的胆子,许是包了天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