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消停。”李怀玉有点烦躁。
府里人来人往,都忙得焦头烂额的,白梁氏一群人并着白璇玑,却统统坐在凉亭里看戏。
“跟咱们作对?看看吃亏的是谁!”白刘氏磕着瓜子得意地道,“换得一套嫁衣就觉得了不得了,等会有她好看的!”
“外头看热闹的人不少。”白璇玑微笑,“嫁妆抬出去,各家都是要讨论比较的。她就算进了江府的门,以后过日子,背也怕是挺不直。”
“何止是挺不直?江家二少夫人你们知道吧?出嫁的时候嫁妆寒酸,娘家席上没坐满人,你看江家二公子把她当回事吗?进门没半年二公子就纳了三个妾,啧啧,苦啊!”
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解气,七嘴八舌地编排起白珠玑以后的苦日子来,一时间都笑得欢。
然而,笑着笑着,府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白璇玑侧头,就见众人拥着个一身喜服的人进门来。那人平日里穿惯了淡色,今日一身大红。不但不怪,反倒衬得那张脸更为俊朗。瞳如点墨,唇若抿绛,袖口随意一拢,都能拢着三分潇然七分端雅。再不经意抬头往前一看,整个四月的春色便都落在他眉梢。
凉亭里安静了下来。
众人沉默地看着江玄瑾,看着他越过前庭去往南院,再看着他把盖着盖头的白珠玑给抱了出来。
“只要能进他的门,以后的日子有多苦,谁在乎啊?”有人极小声地说了一句。
白璇玑抿着唇沉着脸,看着江玄瑾的背影,心里很是不甘。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当初没有抢白珠玑的婚事,如今紫阳君要娶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了?
“你要做好准备。”
白府门前,盖着盖头的李怀玉小声对抱着自己的人道:“今日可能会发生不少意外。”
“已经发生了。”江玄瑾道。
“啊?”吓了一跳,怀玉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看见什么了?”
“不是看见,是感觉到了。”伸手掂了掂她,他皱眉,“几日不见。你重了许多。”
李怀玉:“……”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补身子,不重才意外呢!
咬咬牙,她掐了他一把,还想再说什么已经来不及,新娘到了轿子前,放下了就被塞了进去。
灵秀跟在花轿旁边,紧张地回头往后看。
“吉时已到,起——”
喜娘一声吆喝,八抬的大轿离了地。迎亲的队伍往前走,新娘子的嫁妆便也一担担地从府里抬出来,跟在后头。
白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赞叹紫阳君风华无双的,有感慨白四小姐命好的,当然,更多的好事者,是在盯着后头的嫁妆数。
紫阳君给了白府三十六担的聘礼,算得上是皇帝之下、臣子娶亲的最高规制。那么,白府嫁女儿的心意有多少?
“一、二、三……”
数数的人不少,白梁氏等人也都跟着出来看笑话。抢了白璇玑的嫁妆又如何?今儿给她抬去江府的,就只有那十四担东西,比江家二少夫人还寒酸!
“……十三、十四!”
眼瞧着红担子数到十四就断了。白梁氏等着交头接耳地说着话,纷纷先笑起来。十四,又少又不吉利的嫁妆,京都里的人会议论成什么样?
数数的人也觉得惊奇,皱眉停了下来,正要说话呢,却瞥见断了的十四担嫁妆后头突然炸起了鞭炮!
“噼里啪啦——”这声音震耳欲聋,霎时盖过了迎亲的唢呐锣鼓,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第39章 大婚 带1450钻石加更
鞭炮炸出来的烟雾弥漫了整个白府大门,众人捂着耳朵看着,却见那白雾中迈出了一只脚,然后冒出来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白府家奴?一看这人的衣裳,白梁氏很纳闷,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家奴从正门出来?
然而,下一瞬,她就瞧见了那家奴肩上扛着的担子。
“嘿!还有呢!”数数的人眼尖瞧见了后头的东西,拍着大腿笑起来,“就说怎么可能只给十四担嫁妆!”
两个家奴一前一后,抬着红绸盖着的嫁妆担子就往外走。以他们开头,后头还跟了一连串的家奴,都两两成行抬着嫁妆,提步去追前头的迎亲队伍。
“十五!十六!十七!……”数嫁妆的声音跟着又响了起来。
白梁氏愕然,迎上白璇玑的眼神,连忙摇头小声道:“我藏好了的呀,他们不可能找得到!”
“东西都在眼前了,还说什么不可能?”白刘氏嗔怪。
白璇玑皱了眉,看着那一担担的嫁妆被抬出去,心口直发疼。
这可都是她的东西啊……
然而,疼着疼着,她觉得不对劲了。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怎么后头还有啊?”
白孟氏给她准备的嫁妆就只有二十六担,眼下这府里往外越抬越多,竟像是没个完了。
“怎么回事?”
别说她们了,前头走着的灵秀回头一看也傻了眼,低声连连喊:“小姐!小姐!”
轿子里啃着苹果的怀玉口齿不清地应:“怎么了?”
“后头……后头突然多出来好多嫁妆啊,三十五……三十六!三十六担!跟江府的聘礼一样了!”
一口气没顺好,怀玉差点被苹果噎死,咳嗽两声有点意外地问:“你确定你没数错?”
“不止奴婢在数,大家都数着呢!三十六担,一担也不少!”灵秀激动不已。
怀玉有点茫然,心想白德重那老头子难不成舐犊之心大发,替她补了嫁妆?可是不可能啊,他今日忙着迎宾客,哪来的闲暇管这些事情?
红彤彤的嫁妆跟在迎亲队伍的最后,绵延了半条街。围观的人啧啧称奇,直道那白四小姐好福气,婆家看重不说,娘家也疼爱。这么多的嫁妆带过去,以后谁敢轻她半分?
江玄瑾策马走在最前头。没听四周人在议论什么,只觉得实在太吵。
要不是逼不得己,他才不会骑马游街。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人,看着烦躁极了。更烦躁的是这些人都还对他指指点点的,虽说应该都是在夸他,但他丝毫不觉得高兴。
到底是谁规定新郎必须迎亲的?
心情不好,江新郎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不仅不笑,一张脸还越来越阴沉,搞得最后百姓们都猜:君上难道是被逼婚的?
乘虚很想提醒自家主子,这是成亲,不是奔丧!人是他自己决定要娶的,就算不喜欢笑,好歹也表现得高兴点啊!
可是,一靠近他身边,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凉意,乘虚打了个哆嗦,没出息地把准备好的话全咽了回去。
多年的侍奉经验告诉他,主子生气的时候,还是别去招惹来得好……
于是,江玄瑾就独自生着闷气,从白府门口一路气到江家,浑身气息暴躁得喜娘都不敢给他递同心结。
“怎么啦?”感觉到落轿了,外头却半晌也没动静,怀玉忍不住小声问了问。
灵秀不安地回答她:“奴婢也不清楚……君上好端端的,突然就不高兴了,眼下站在江府门口,没人敢靠近。”
又生气?李怀玉一愣,接着就忍不住笑了:“他可真是个小公主啊!”
这么坏的脾气,比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秀一听她这话就吓得一个趔趄,扶着轿子小声道:“您可仔细些,叫君上听见就不好了!”
“慌什么啊?”怀玉道,“他又不吃人。”
这话刚落音,江玄瑾就沉着脸往轿子这边来了。
灵秀被他这浑身的戾气吓得连连后退,抖着嗓子喃喃道:“也不一定啊……”
怀玉正想问什么叫不一定,结果就听得花轿的帘子“刷”地被人掀开。
“拿着。”有人凶巴巴地把同心结塞到她手里。
怀玉下意识地接住,感觉到他的暴躁,坏心一起,倏地一用力,反将他半个身子拉进了花轿。
“你……”江玄瑾愕然,伸手在轿门上,眉头紧皱。
笑嘻嘻地将盖头掀起半个角,她睨着他道:“气什么呀?”
面帘摇晃,挡不住她一双水光潋滟的眼,这样带笑瞧着他,似花开春风,又似云藏皓月。瞬间将外头的嘈杂压了个干净。
暴躁的气息突然就褪了一点下去,江玄瑾板着脸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闷声闷气地道:“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