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眸倒是随了她们的母亲,戚寻春和戚问柳眼睛相像,她们自然也像。
中润尾翘,眼梢勾延一抹江南婉约风情,妩媚天成。
姜珩伸手,未碰到,指指雕刻月季花图案的脂粉盒:“嬷嬷,这胭脂涂着真好看,我想带点回去给我娘用,我可以跟你买吗。”
陶嬷嬷微愣,很快反应,想了想,笑应道:“用不着买。一整盒都拿去吧,这种脂粉宫里许多妃子都有,在宫廷里来说不算珍贵。小姐等回家再给你娘用。”
“嬷嬷,你待我真好。我给你揉捏一下肩吧。”
姜珩离开座,挽着陶嬷嬷,将她拉到胡床上坐下,拿捏起了肩:“您闭眼休息一会,我捏肩的手法很受我爹娘喜欢呢。”
陶嬷嬷挣扎起来:“怎么敢当,我是奴才啊。”
“坐嘛嬷嬷,你要是不让我伺候,我也把脸洗了去,不敢接受您的馈赠。”
“别……好吧。真是懂事的孩子,嬷嬷我就坐一会。”
姜珩被窦明溪带回长春宫时,贵女们依旧在攀谈甚欢,宫妃们待人和蔼,不多拘束。
姜珩不动声色呆在母亲身边时,窦明溪又过来问候:“珩妹妹啊,太子妃是宫廷的半个女主人,你应该去拜会一下的。”
“哦,多谢王妃姐姐提醒,我这就去。”姜珩答谢。
窦明溪笑道:“太子妃待人亲厚,你可与她多聊一会。去吧。”
太子妃刚跟一帮贵女打叶子牌,玩累了,独憩在廊下打扇看风景。
见有一名女子朝她走来,太子妃依旧笑着冲她招手:“你是哪家的小姐,这么久了我还没跟你说上话。过来。”
姜珩过去,款款福身,自报家门。
太子妃若有所思:“姜世洵,姜御史的女儿。我听说过他,是位直言不讳的言官,很受父皇赏识。你要不怕我,就喊声七姐得了,喊太子妃怪显生疏。”
太子妃觉得姜珩有股不符年纪的大方随和,很是喜欢与她拉长道短。
闲聊了几句,姜珩从袖中掏出脂粉盒,言笑晏晏:“七姐姐,我从宫妃娘娘那儿得了个好东西,她们帮我涂在脸上,很美呢。”
太子妃略抬眼皮:“喔?什么好东西,胭脂么,还是香膏。”
“嗯,一盒加了沉香木的胭脂,又香又上色”
“沉香木?!”
太子妃闻之色变,拂袖遮面,仓皇滚下了廊座。
周围伺候的宫婢通通围过来,将太子妃与姜珩隔离开。
第19章
周边窃窃攀谈的王公贵女们,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纷纷侧目,停止谈论,翘首张望。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极快反应,严肃的朝姜珩行一礼,托出手掌:“姜小姐,可否借粉盒一观。”
姜珩从容给了她。宫女揭开盒盖,放在鼻边嗅闻,顷刻,脸色微变,唤来身边小宫女,叫拿去太医院让医正检验回禀。她则回太子妃身边,耳语了几句。
太子妃脸儿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好歹是东宫女主人,心态很快沉稳,容宫婢将她搀扶起,打理衣装褶皱。她定定看向姜珩:“妹妹,是谁叫你把那盒胭脂给我的。”
“无人叫,是我得了好东西,想请您看看。不过,”姜珩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笑:“给我搽粉的嬷嬷很好,还特意指点说太子妃有珍贵琴谱,叫我与您多亲近。”
太子妃抬手又是一挡,愕然:“你脸上也搽了。”
姜珩:“是的。不过我中途去了趟恭房,不小心把妆弄花了,索性给洗了。我不会涂抹胭脂,怕涂得不好看,便没有补上。七姐姐,你好像不喜欢那盒胭脂,那胭脂有什么问题吗。”
太子妃眸光一厉,扫视向亭中宫妃,如今太子虽势弱,身份还摆这,她岂是能忍气吞声之辈,当即拔尖声道:“这种款式的胭脂只有宫内才有,而各宫妃嫔都知,本宫受不得沉香木,触之起疹,去岁不小心闻了,脸颈浮庖,差点留疤。如今居然利用初进宫的贵女不知情,特意赠香,非但不告知这一情况,还怂恿贵女来接近我,其罪当诛!本宫定要将赠香的贱婢找出来,处以极刑!”
“善柔,”窦贵妃逶迤长裙,款步过来,软声相劝:“姜小姐初次进宫,不识地不识人,没准把哪位同进宫的妇人认成宫里的人了。你别小题大做,谁敢害太子妃呢?”
“宫廷专用的水粉作何解释。”太子妃道。
窦贵妃:“这,也许是哪位妃嫔送给别人,别人又转送给姜小姐。”
太子妃哼一声,不作理会,不依不饶:“姜妹妹,你去过哪些地方,那人在哪送你的东西,是谁,这些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姜珩忆道:“一开始是四王妃带我出去……”
“姜小姐,”窦明溪穿人过来,怒然厉声道:“你可不要含血喷人,我只是带你去赏风景,还给你找好玩的,我跟脂粉的事可没有半点关系。”
姜珩瑟瑟:“我知道,我只是从我离开长春宫说起。”
太子妃:“谁敢恐吓客人。姜妹妹你尽管说,姐姐替你撑腰。”
姜珩续叙道:“四王妃带我转了很多地方,最后到一所别院里,她与我暂别,说去找新奇玩意儿给我瞧。我等四王妃的时候,来了一位自称陶嬷嬷的宫女,她说她是玉春宫里的一名浣衣妇,见我太阳底下站得可怜,带我进屋坐,才有了赠胭脂一事。”
“玉春宫?!”
被数道视线齐齐直射的容妃站起来,绞紧绣帕,讷讷不语。她一时也不能肯定,是姜小姐说了谎,还是自己宫里人不懂规矩,真有做出赠香的事。
窦贵妃长哦了声:“真相大白了,是玉春宫的人想害太子妃。”
容妃再不会说话,此刻也不得不跳出来说:“不!我宫里没得甚么陶嬷嬷,不是我吩咐的。”
窦贵妃:“做些害人的勾当,自然不能以真名示人。”
太子妃:“无论如何,本宫都要将那居心叵测的找出来。青鸾,去将容妃宫里的所有奴仆都带上来,让姜小姐指认,那个陶嬷嬷到底是谁。”
等待期间,太子妃没有放过一丝细节:“四皇嫂,是你带姜小姐出去的,她等你的地方,确定是玉春宫吗。别是姜小姐不认路,听一个仆妇瞎说的。”
“是,是吧。我也不大记得了,宫里地方那么大,我见她走累了,叫她等着,自己一个人去古玉斋。这中间,我就不知她被人带去哪儿了。”窦明溪含糊其辞的说。
片刻,一批宫婢被羁押上来,跪在亭中。太子妃指道:“姜小姐,你细看看,哪位是你见过的陶嬷嬷。”
姜珩听命,去围着人堆,转了一圈,又转一圈。她带着失望脸色走回,摇摇头:“七姐姐,她们都不是,不用为难她们了。”
窦贵妃乐:“这就怪啦。没准儿,真是姜小姐记错了人,此事就此作罢吧。”
太子妃心里揉着一团,分外不甘心,不曾想又听姜珩峰回路转的提起:“我只是奇怪,我去的明明是寿春宫,见到的人是寿春宫的司寝王女官。她为何要说自己是浣衣妇陶嬷嬷,还跟我说寿春宫是玉春宫。我以为有两张长得一样面孔的人呢,看来那人应该是王女官。”
“你胡说!”一直当和事佬的窦贵妃炸起来,尖锐的指甲快戳到姜珩脸上:“谁叫你污蔑我的啊,啊,是谁,谁。”
太子妃厉目扫射过去:“前个儿姜珩指认容妃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激动,怎么一到您,就成污蔑了。贵妃要是没有做过,不必心虚。”
窦贵妃收回指甲,咬唇冷笑:“这丫头没来过宫里,听别人说玉春宫陶嬷嬷的也就罢了,自己还瞎编出一套来,以为换了个寿字是这么简单的事么!我听闻,姜小姐自小体弱多病,不善言辞。没准啊,是脑子又发病了,还是听了哪个的谗言,耳根子软,栽赃到我头上来。”
太子妃觉得她这话有失礼数,但细想,也不无道理。京都贵女兜兜转转不到千个,她们都略有耳闻,这姜小姐体弱多病是出了名的,会不会头脑不清楚?
但窦贵妃的激动又给了她一丝不放过的疑惑。太子妃道:“无论如何,姜小姐都指名道姓点出来了,麻烦贵妃请你宫里的王女官过来一趟,当面对质。”
窦贵妃皱眉:“听个小姑娘指认就兴师动众,她要再想见别人,我们不得把宫里翻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