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柔嫩,在玉室中回音,每个字都搔在老道的心上,叫他心痒难耐,见一而知十,这下他可不管那位道兄是谁,非得把这徒弟抢过来不可。

他瞥瞥小小,觉得这事能成。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寻人,老道看着星图方位,从东斗门入,转过几道窄道,迎面撞上了一个拎着长剑的陌生人。

他还当这几人与呼延图是一伙的,剑指为首的那一个:“呼延图呢?”

那人也硬声问道:“什么人?”

甬道窄长,老道走在最前,谢玄和小小落在后面,看不见来人是谁,可这声音绝不会认错,竟然在这里又遇上了朱长文。

双方碰面,朱长文也瞧见了谢玄和小小,眼睛一眯:“好啊,是你们!”

他深受蛇毒所苦,都赖闻人羽日日替他扎针清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此时撞见谢玄,想新仇旧帐一并算了。

长剑出鞘,对准谢玄。

谢玄连剑都不拔:“手下败将,你是特意跑来送命的?”

朱长文脸上涨红,他自知不敌谢玄,可听见这话依旧觉得受辱,可偏偏此时他一人落单:“小贼,有本事,咱们出去了再战。”

谢玄也不欲在这种地方跟他纠缠,要紧的是找到呼延图。

小小看见朱长文好好活着,松一口气,伸手入怀,摸了摸团成一团的豆豆,幸好幸好,朱长文没死。

豆豆却偏偏这时候探出了脑袋,对准了朱长文,亮出尖叫“嘶!”

它还记得朱长文要抓小小的事,虽然害怕老道,可还是从怀中钻出,威吓朱长文。

朱长文气得面皮紫涨,看向老道,心中暗忖,这大约就是这对师兄妹的师父了,看老道一把年纪,头发花白,可出剑凌厉,不敢小看了他。

徒弟都这样厉害,师父只有更厉害的。

双方在斗室遇见,心中都有许多疑问,可偏偏两边不对盘,谁也不愿意开口询问。

老道走在前,谢玄让小小走在中间,自己断后,防备朱长文从后面偷袭,朱长文倒想硬气,眼下却硬气不起来,提剑跟在他们身后。

石道仿佛盘蛇,藏着无数暗门,老道带路,以星图辨位,绕过盘蛇道,推开了一扇小门,门一打开,就见里面已经打成了一团。

谢玄正瞧见高个子齐远飞剑刺向大胡子,一下跃出,手中没有兵刃,随手从怀中抓了一把黄符扔出去。

他本是想让这些黄符模糊齐远的视线,让大胡子能滚地逃走,谁知一张黄符沾上了他的胳膊,他口中惨叫一声,小臂上一片肌肤被黄符灼伤。

顿时发出腐臭气味,那一块就像漏了气的似的,整条胳膊都荡了下去。

大胡子惊喜叫道:“小兄弟!”他跳起来赶到谢玄身边,对谢玄道,“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我也正想问胡大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大胡子有一说一,把怎么进来的全告诉了谢玄。

朱长文的伤势好转,一行人不能久留,押着萧广福,预备去商州坐船入京,夜宿山林,遇上个又疯又哑的人,他见人就举刀砍杀,他们便是追着这个疯子进入林中。

后头遇到的事就跟谢玄他们差不多了。

站上了了玉道,出不去,就只能进城来。

算起来他们比呼延图还更早些。

“那人见着咱们,不由分说便打了起来,许兄弟受了伤,公子追上去了。”大胡子力气极大,可偏偏那个矮子怎么打都打不退,刀砍在他身上,他还不疼不痒。

齐远惨叫一声,还想冲上前来,老道看他目中无神,身上又似漏了气的皮球一般,皱眉举剑刺去。

这一剑极快,齐远躲避不及,桃木剑穿心而过。

自他身上竟没流出血来,反而发出“噗噗”漏气声,方才还孔武有力的一个人,转瞬只余下了一张人皮,黏乎乎的挂在剑上。

小小“呀”了一声,大胡子已经扶住墙,捂嘴想吐。

老道叹息一声:“这是新鲜才剥下的人皮。”

大胡子吐了一滩,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人却遭此恶刑,竟活生生把皮剥了下来,听见老道还说新鲜,他更要吐了。

朱长文也是脸色大变,谢玄伸手遮住小小的眼睛,轻声念了一段往生咒。

“走罢,赶紧找着他,要不然,还不知要多几张新鲜人皮。”

朱长文大胡子自来都不对付,出了三清观的事,两人在路上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此时皆是心中一凛,公子追那人去了。

当下一言不发,跟在老道的身后,又转过几间小室,老道口中念念有词,数着步数一停,伸手推开一扇门,从里头转出一个人来。

朱长文一路忧心忡忡,见到来人喜动颜色:“公子!”

来人是闻人羽,他目光转向诸人,微微松一口气:“你们无事便好,我追了一路,都没追上。”

说着向谢玄点头:“万兄弟。”

第51章 针线活

谢玄指尖一紧,万金万银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姓名,只有镖局一行人知道,闻人羽至多知道他师父姓万,怎么开口就叫他万兄弟。

谢玄指尖一抖,匕首牢握在掌中,面上微笑,走到“闻人羽”的身边,伸手去拍他的肩:“闻公子,多日不见。”

“闻人羽”竟然不避不闪,脸上的笑意还更温和几分:“多日不见。”

谢玄更确定这是个披人皮的假货,出手如电,匕首直刺“闻人羽”的面门,“闻人羽”反应极快,右腿往后腿了半步,身子一斜,举剑来挡,轻呵一声:“好小子。”

既然被人认出,便不再是原来那说话的声调,退到墙边,目光阴沉沉扫过谢玄的脸,也不知伸手摸了什么机关,石门往后一移,他钻入门中。

那门又再阖上,诸人想追已经不及。

这一刺一退,不过片刻,谁也不及反应,谢玄只留下了他肩上半片绸衣。

朱长文还道公子一向爱洁,谢玄这脏兮兮的手伸过去,他怎么竟然不躲,待看见谢玄手中匕首,才要帮忙,“闻人羽”已经露了形迹。

呼延图假扮闻人羽,连口吻声调都惟妙惟肖,这短短一个照面,连朱长文都未能分辨出来。

大胡子更是心粗,根本连想也没想。

要不是谢玄胡诌的姓名露了馅,他也认不出这是假的闻人羽。

谢玄皱眉道:“可惜,没想到他防备心这样重,该多说些话才是。”他还当自己藏得极好,没想到还是被呼延图看破了。

老道笑了:“你脸上没露,可你身子向前,脚尖却后缩,他是老江湖了,这点岂会瞧不出。”

谢玄这才恍然大悟,他对敌经验少,呼延图又诡计多端,心里存了忌惮之意,脚步便透露了讯息。

朱长文脸上变色:“不好,他既是假扮的,公子岂不危险!”

伸手就去摸那扇门,可那门严丝合缝,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摸过一遍,都不知机关在哪儿,不论是推还是摸,都打不开这扇门。

谢玄看朱长文很不顺眼,可大胡子与他却是有恩的,见大胡子急得要砸墙,把匕首尖上勾着的“布料”给大胡子看:“这是画出来的,你们公子倒不一定就出事了。”

呼延图易容术极高明,连脸上手上都能尽善尽美,唯独衣服不像,他便用黄符施上障眼法,寻常人怎么也瞧不破。

朱长文却无法心安,他能画得这么像,必是与公子交过手的,公子还不知身在何处,他们将公子置于险地,已是罪该万死。

朱长文不擅道术,在迷宫之内只能仰仗谢玄,他深吸一口气,回身拱手:“小兄弟,之前多有得罪,咱们都被困在此处,只有齐心协力才能一同出去。”

谢玄勾唇而笑,这番前倨后恭,一样叫人生厌。

“原来你也会好好说话。”

朱长文听他讽刺自己,捺着性子道:“之前确有许多误会,可我职责所在,万望小兄弟大人不计小人过,待出去之后,便可保小兄弟通行无碍。”

“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得有些咬牙,到最后那一句,已是朱长文从未有过的客气了。

大胡子也说道:“兄弟,这地方古怪得很,咱们速速离开,等出去了,我请你吃酒,向你赔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玄也不再计较,他正色道:“我们不是头一回同涉险地,你有所顾忌,咱们

也是一样,你不摆上官的架子对待咱们,我们自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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