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之所以被称为小人,就是从来奉行自己错误的准则,一旦遭遇挫折从来不反思自己,只会怪罪到别人身上,继而产生怨恨心里,甚至加以报复,李宝贵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郑凛目光如炬,哪怕李宝贵掩饰的再好,在看向自己身后时,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怨毒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下意识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当看清女子的容貌时,郑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恍惚,突然有些理解李宝贵为何敢在村子附近做出调戏的举动来。
桑叶的注意力放在了欣赏李宝贵的惨状上,等她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时,停留在身上的两道视线已经不见了。
她疑惑的看着眼前伟岸的背影,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郑凛略一思索就明白李宝贵眼里的怨毒从何而来,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女子替他承受可能来自李宝贵的报复。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李宝贵肿如猪头的胸口,居高临下的说道:“记住,两次打你的人叫郑凛,前头郑庄上郑人,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到上郑来找我报仇!你若敢报复那些遭你调戏的女子,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着,郑凛放开李宝贵,用脚尖挑起被他丢在地上用来担东西的木杠拿在手里,用膝盖在中间毫不费力的一顶,只听“咔嚓”一声,粗如手臂的木杠就断成了两截。
郑凛身材高大,长相也属粗犷的那一类,跟时下人们欣赏的书生型的男子完全不一样,再配合这番简单粗暴的举动,端的叫人害怕。
“啊——”
这一幕,比拳头打在身上更叫人恐惧,李宝贵下意识的尖叫出声,顿时吓得什么念头都没了,生怕自己会像这根木杠一样,落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手上染过血、不知杀过多少敌寇的郑凛满意的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威胁人有什么不对。
待李宝贵得到郑凛的默许,连滚带爬的逃走后,原地就只剩下桑叶和郑凛两个人了。
桑叶略作犹豫,便从猪草筐里翻出割草时采摘的一包桑葚,上前拦住了收拾东西欲要离开的郑凛,施了一个福礼后真诚的道谢:“多谢郑公子出手相救,无以为报,随身只有这包不值钱的桑葚拿的出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原本她想说他日备上一份礼登门道谢,只是桑郑两家并无关系,贸然上门定然引起旁人的猜测。若是今日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两人皆是麻烦,便没有说出口。
看着目露期待的女子,本要抬手拒绝的郑凛鬼使神差的接过了拿包桑葚,待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要了人家好不容易摘得的桑葚,不禁有些唾弃自己。
纠结了一番,郑凛终是放弃了退回去的打算,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活了二十六年,同家里的母亲和妹妹都不知该如何亲近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跟陌生女子打交道了!想了想,索性闭紧了嘴巴没有开口。
对方毫不嫌弃的接下谢礼,桑叶松了口气,只是在看到男子纠结的眉眼时,嘴角不由得偷偷弯起,这副模样哪里还有方才教训流氓无赖时的影子?
尽管桑叶的神色变化不明显,还是被心细如发的郑凛发现了,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倒是让他想到了要说什么,“你是李家村人吧,日后少不得与那姓李的碰面,你要小心些。”
“他是李家村的?”桑叶一愣,随即感激的向郑凛道谢:“多谢公子提醒,小女子会多加注意的。”
担心有村民路过,看到孤单寡女在一起生出误会,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就默契的提出了告辞。
因上郑湾在李家庄的西面,郑凛回去就必须穿过李家村,这也是他从镇上回来,为何会如此凑巧撞见李宝贵调戏桑叶的原因。
郑凛目送桑叶离开,直到背影模糊了才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油纸包,他伸出沾灰的右手在腰间蹭了蹭,饶有兴趣的把油纸包打开,捻起一颗饱满的桑葚送进了嘴里。
黑紫的桑葚皮薄多汁,酸甜爽口,十分美味。郑凛一连尝了好几颗,倒是觉得比幼时在道观的古桑树上亲手摘下来的桑葚更好吃。
桑叶回到家,刚打开院门,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山飞快的扑进了她的怀里,扬起小脑袋期待的问道:“老姑,您今天给我们带野果子了吗?”
这个时节,山野丛林里有许多成熟的野果子,像桑葚、覆盆子、树莓最常见,野桃子、野李子等也有不少,而路途有些远的大山里就更多了,只是不太好进也比较难采集罢了。
桑叶每天要外出打猪草,出门前会带上干净的油纸,见着这些野果都会摘回来,给家里的两个小家伙当零嘴儿。
“没有,今天没有野果子,明天老姑再摘好多回来给小山吃好不好?”桑叶弯腰摸了摸小侄子的脑袋,一边卸下猪草一边说道。
“好吧……那今天就不吃了。”
小山虽然十分失望,但是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因为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就哭闹。
见小侄子如此懂事,桑叶很是欣慰,正要夸他几句,斜地里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小手心里正躺着一颗黑紫的桑葚,这正是从那油纸包里遗落的。
看着目露“娘(老姑)贪吃,还撒谎”的震惊脸的儿子和侄子,桑叶欲哭无泪,只觉得从今以后,在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心里,自己身为长辈的威严丧失了……
第8章 欢乐
被两个小鬼头鄙视偷吃了所有的桑葚还撒谎,桑叶也懒得解释了,只是“撒谎”这锅无论如何要甩掉,身为长辈不能给小孩子作坏榜样不是?
好在两个小鬼头还小,比较容易糊弄,一番解释后终是相信娘亲(老姑)不小心把摘得的果子撒到泥地里了,沾了灰尘不能吃,当然就是没有了。
桑叶陪着小鬼头们玩了一会儿,把猪草剁好用开水混着些许米糠泡了,她又开始做一大家子的午饭。
眼下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厨房又是用土灶烧饭,灶膛里火一燃就跟架在炉子上的蒸笼一样,滋味着实不好受。就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身的汗也能把薄薄的夏衣湿个通透。
桑叶左手打着扇子,右手执着锅铲炒菜,脑门儿上晶莹的汗珠依然像小溪似的不住的往下淌,黏糊糊的让人十分难受。
不管是自幼卖身的原主,还是在原主不幸死后占了肉身的桑叶,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要知道在桑叶穿来前,原主已经是那个豪门里的大丫头了,跟主子同吃同住不需要她亲自下厨房。等换成了现在的桑叶,捡了现成的便宜,自然也没有下过厨,至少在这种季节没有。
不过,前世的桑叶却是吃过苦的,也耐的住这份辛苦,是以一日三餐闷在闷热的厨房里,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洗澡洗脸更勤了,不然身上整个就是馊的,那味道连自己都待不住。
“哇,今天又有肉吃了,太好了!”
锅里的肉刚刚冒出肉香味,原本在树荫下玩耍的小山就循着味道钻进了厨房,踮着脚尖扒在灶台眼睛直往锅里瞅,一见是肉立马兴奋的大叫起来。
相比农闲之时,桑家眼下的饭菜确实要丰盛许多,不仅主食用干饭替代了浓粥,还有平时见不着的肉食荤腥儿。毕竟一大家子忙着抢收下秧,出的全是力气活儿,还一连大半个月不得空闲,再不吃好一点没有力气干活不说,身子也扛不住。
听说有的人家日子不好过,农忙之时也没有好饭菜,等农忙过后,就会病上一场。就算病了也舍不得花药钱,只能硬生生的扛着。
桑家的条件不算太差,农忙时节吃两顿肉尚且吃的起,每年农忙时会到镇上割两斤肉吊在水井里,隔三差五的割一小块儿下来炖菜吃。
看着小侄子不住的咽口水,桑叶好笑又心酸,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提醒道:“别凑的太近,当心猪油炸出来把你烫到了。”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锅里的猪肉就炸开了,一滴滴滚烫的油粒飞溅而起,有一滴就溅在了避之不及的小山的脸上。
“嗷——好疼——”
小山连声呼痛,捂住被烫的脸颊,眼眶里溢满了泪珠儿。
“快过来,给老姑看看有没有起泡。”
桑叶离的最近,手背上、脸上也被溅了几粒猪油,她顾不得疼,连忙放下锅铲和扇子去看小山的脸,只是厨房里的光线不好,看不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