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放弃了一切吗。”赫拉斯瓦尔格这么问。
伊赛勒在他勉强僵硬的站着，许久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龙王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圣龙阁下。”伊塞勒抬起脸，有些无措，“我知道我这样说会让您厌恶，可是一旦邪龙归来，不管是您还是您的子孙，或是人类，都将会被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之中，您明明是……”
明明是厌恶的。
厌恶人类的背叛，厌倦连天的战火，可伊塞勒知道他在内心里总是对人类还存着一丁点的期望，因为他体内还有挚爱的灵魂。
“你还不明白吗？”古老的龙语之中总是带着庄严与肃穆，此刻听上去又仿佛含着无尽的悲伤，“黑王是否归来，根本取决的，是你们。”
“我的兄弟曾在千年前将自己的血赐予了人类，他的双眼也在人类手中，但那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无力抵抗，而是他所留下的诅咒。”
“凡是饮下他鲜血的，都是他复生的容器。”
“容器？”伊塞勒略一思索，很快便想起了他们一起前来寻找圣龙时赫拉斯瓦尔格看向埃斯蒂尼安时那诡异的眼神，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您是说……”
“我没有想到当年饮下他鲜血的人类居然到如今还有后裔留存。”圣龙发出一声叹息，“据我所知，他一直到死都不肯留下后代。”
“所以……”
是人类觊觎着龙族的力量，才给了黑王复生的机会，他早已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千年来他目睹着战火与屠杀，早已绝望至极。
伊塞勒向前几步，仰头与黄金般的独眼对视。
“请您带我走吧。”
奥尔什方一手抓住柱子，将光护在身下，飞艇晃的太厉害，仿佛随时都能把人给甩下去，他咬着牙问道。
“为什么加雷马的人会在这？”
西德也在尽可能的操作着飞艇的平稳，让它避过某些易于躲避的攻击，“毕竟是尼伯龙根，总有人会对它感兴趣。”
奥尔什方一手按着光的肩膀，手臂上的绷带在忙乱之中已经被扯开，海蓝色的鳞片从他手臂上开始蔓延，一步一步的向脸上和身上延伸。
光瞳孔一缩，“奥尔什方！”
他正在催动自己体内的龙血，他想要爆血！
远方忽而传来一声龙啸。
尼伯龙根之内，男人睁开眼来，黑马黑甲的骑士手提着刀侍立一旁，而巨龙匍匐在他脚下，他抬起头望着天空的方向，似乎在幻觉之中也能勾勒出天空与风之王的样貌来，它的翅膀会掀起狂风，它的瞳孔燃烧如鎏金。
他忽然笑起来，从原地起身，巨龙尾骨一扫，似乎是被惊动，男人的指节分明的手抚上它的头颅。
“他果然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那是……伊赛勒？”光从地上抬起头，他一眼就看出了赫拉斯瓦尔格脊背上的女人是谁，那一头飘扬的银发绝不会认错，而异端者的首领出现在这里让他有些怔，“她来这里干什么？”
圣龙的羽翼比其他的龙族都要显得大而轻，天空与风一脉对风的操控可谓登峰造极，它从天空之中掠过，带着狂风一般的力量，伊赛勒稳稳的坐在它的脊背之上，银发飞舞，她回过头来。
飞艇上的几个人无不面色惊疑不定，奥尔什方的脸上已经爬上了细碎的鳞片，看来他是打算爆血救下他们，伊赛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仍然记得在巨龙来袭时躲藏在瓦砾中的女孩，很小很小，不论是怎样正义的目标，她所犯下的罪孽始终是事实，从她接触异端者，从她见到圣龙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属于自己。
而后她从圣龙脊背上一跃而下，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冰凌从她周身覆盖而出，寒冰的凉意在高空之中弥漫，圣龙的咆哮声在空中响起，龙吟与风的呼声一同构成舞曲的节奏，伊赛勒自空中漂浮而起，她抬起手来，在夜空下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
随着她的动作，厚厚的冰凌在空中的弹药上凝结，仿佛将烈火包裹其中，她在空中战斗，又仿佛在空中起舞，寒冰是她的舞台，天空是她的领地。
这是光第一次看到像冰一般的言灵，碎屑如星辰一般点亮了整个天空，又纷纷扬扬的落下，很快就在空中融化。
“西德先生！”奥尔什方一咬自己的嘴，强行终止了爆血的过程，他回过头去喊道，“抓紧时间落下！不要让冰之巫女白白……白白帮我们阻挡。”
西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只回头看了一眼，伊赛勒双手张开，冰花的碎屑和烈火的吻痕在天空肆意弥漫，多数攻击根本无法接触到他们，他狠狠的一闭眼，转过身去将注意力都挪到自己的飞艇上，光抓着栏杆，几乎整个人都要探出去一般。
奥尔什方伸出手想要拉他，动作却忽然顿住。
那个天空上的身影看上去如此坚不可摧，厚厚的冰凌在她身上凝结，冻成坚硬的利刃，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而后冰凌便向前而去，再没有归来。
巨大的黑色战舰被冰凌撞击，猛烈的晃动起来，而那层包裹她的寒冰也同时破裂落下，伊赛勒向后仰去，从高空之中坠落而下。
有银色的光芒绕着她飞舞，伴着星星点点的冰屑落下，像是一场精心用寒冰编织而成的美梦。
然后就破碎了，再寻不到一点踪迹。
TBC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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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斯蒂尼安抬起头来，他面前的是漆黑的土地和黏腻的风，在刚刚恢复神智时他就倒在这里，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天空并无日月星辰，让人一睁开眼，甚至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
他的记忆有些混乱，究竟是怎么到了这地方，途中又发生了什么都模模糊糊，一手按住脑袋，竭力去回想才能抓住一丝半毫的碎片。
泽梅尔家的家主是个冒牌货，在得知校董会行踪的情报后，他就挨了一针血清，这种东西打到别的混血种身体里，可能早就把那家伙异化成死侍了，但对他来说却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让他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也足够了，随后他被带上了校董会的地方，途中清醒过两次，依稀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朝什么地方飞去。
再然后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脑袋像针扎一样疼，埃斯蒂尼安扶着一旁的墙站直身体，头疼的他简直有些恶心了，有人忽然向他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熟悉的声音问道，“你还好么？”
“我没事。”埃斯蒂尼安低低答道，随后他皱起眉，神色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这？艾默里克？”
“我担心你，所以跟来了。”艾默里克与其说是掺着他，不如说是架着他，他伸手想要将埃斯蒂尼安粘在脸上的头发拂去，“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埃斯蒂尼安向后一倾，躲过了他的手，艾默里克微微一怔，偏过头，“怎么了？”
“我……”
“头疼吗？”艾默里克问，他似乎毫不在意埃斯蒂尼安刚刚的闪躲，有些强硬的将他搀住，“我和他们两个走散了，一起去找找吧？”
埃斯蒂尼安盯着他的侧脸，明明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人，大概是这个地方过于古怪，就连看到艾默里克都不能让他有一点安心，“光和奥尔什方吗？他们也来了？”
“是啊，我们都是来找你的。”艾默里克回答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找他们。”
埃斯蒂尼安不太喜欢这种被他硬搂着的姿势，便努力想要挣开，艾默里克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无奈道，“你又怎么啦？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别闹了。”
他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埃斯蒂尼安将目光从他脸上挪下，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
他从昏迷中清醒过两次，尽管记忆模糊，可疼却是骗不了人的，他记得自己的手腕因为过于猛烈的挣扎而被手铐磨的出血，但现在艾默里克手下的皮肤却完好无损，他可不记得自己的自愈能力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毕竟他可是个混血种，又不是龙。
埃斯蒂尼安眯起眼来，他缓缓的抽了抽自己的手，“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