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半个小时。”校工低声说道，“毕竟是血清，会要了他的命的。”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韦尔吉纳冲他伸出手来，校工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顺从的后退，从一旁取来了注射器，递到对方伸出的手上。
韦尔吉纳将埃斯蒂尼安沾着血的手按下去，推出针管中的气泡，还未来来得及将针扎进他的手臂，埃斯蒂尼安忽然睁开了眼，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针头就在他小臂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埃斯蒂尼安却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连一点后续动作都没有。
他睁着眼睛，没有去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上方，仿佛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要让他盯出个所以然来，而他的瞳孔深处泛着阴森的红色，黏腻的像是鲜血。
韦尔吉纳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出乎他意料的，很容易的他就夺回了自己的手，埃斯蒂尼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刚刚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垂死挣扎。
“尼伯……尼伯龙根……”埃斯蒂尼安忽然低低的开口，他说话似乎很费力，语气也是断断续续的，“你们终究……还是……进来了。”
韦尔吉纳按住他的手臂，将注射器里的血清全都推了进去，埃斯蒂尼安转过脸来，血红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的脸，嘴角抽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我赢了。”他嘶哑着嗓子说，“还要多谢你们。”
而后在血清的作用下，他痛苦的挣扎了几下，很快阖上了眼。
艾默里克放下手中的笔，端起桌边的茶杯抿了口浓茶。
已经是深夜了，可他毫无睡意，太多事情摆在眼前堵在心里，令他难得的有些手忙脚乱，只能靠着工作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硬赶出去，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需要保持冷静。
泽梅尔家主很快就被搜寻的人找到，所幸他并没有生命危险，而埃斯蒂尼安却依然毫无消息，从光和奥尔什方上报的情况来看，艾默里克几乎可以肯定他现在就在校董会手里，他们拿到钥匙之后一定会打开尼伯龙根，现在想要追更是难上加难。
而他再多的担忧，此刻似乎也毫无用处。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一不留神，轻薄的纸张就在他手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与此同时，有人撞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是喘着气的光，他大概是一路狂奔过来的，进屋之后用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艾默里克连忙起身，“怎么了？这么急？”
“尼伯龙根……”他说着就因为气没喘匀而咳嗽起来，“咳咳咳……雅修特拉和西德似乎知道另一种打开尼伯龙根的方法！”
“什么？”艾默里克一怔，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光的面前，低头看着他，“你确定？”
“是。”光说，“我可以确定，但我们可能需要一样东西。”
艾默里克略一思索，很快问道，“龙眼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光挠挠头发，“嗯，可以吧？”
“当然。”艾默里克不假思索的点了头，他信任光，也信任他的朋友们，“让他们过来吧。”
“我知道很急，所以就长话短说。”西德将手里的地图在桌面上铺平，指着右上角所标出的地方，“你们知道我是个机械师，甚至不是混血种，无法像你们一样使用言灵，很多在你们眼里非常好解释的事情，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就很复杂。言灵的本质是‘概念’，龙类可以改写领域内的规定，为它们赋予新的意义，这没错吧？”
“是。”艾默里克点点头。
“那么关于尼伯龙根之匙，在人类的世界之中并不存在有什么可以隐藏起的一个巨大空间，而光在接触过那个钥匙之后，应该能感受到它的特殊材质，根据我的推断和拂晓的交流，我们认为尼伯龙根之匙的材质不是别的，就是龙骨，黑王的龙骨。”
奥尔什方一手握拳，“龙骨，这样就说的通了，就算黑王已经许久不在，他的骨头里依然蕴含着龙威和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力量，需要血也是为了激活它吧。”
“对，在这个基础上，我想到了目前在学院的龙眼，据你们混血种的说法，龙类的力量之源就是龙眼，借助它应该也能够进入尼伯龙根，我们现在的问题只是如何去使用它。”西德将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这方面我确实不太了解。”
艾默里克舒了口气，摇摇头，“这方面倒不用担心，龙眼的运用我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他绝对会帮我们的。”
奥尔什方用猜的就能想到是谁，“你是说雅伯里克？”
“没错，雅伯里克在多年前曾经是龙眼的保管者，况且——”
况且他还是埃斯蒂尼安的养父，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学院这边，会帮助他们。
光就更直接了，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最快明天早上。”艾默里克垂眼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钟表，“这次行动很危险，我和你们一起去。”
“校长！”
“艾默里克阁下！”
他刚说完，四周已经响起了一片反对声，屋里的几个人都皱着眉头，用如出一辙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要指责他一般。
“艾默里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奥尔什方率先说，“换成是光失踪，我肯定和你一样着急，可是学校需要你坐镇，泽梅尔家也需要你去稳住，你——”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艾默里克已经抬起眼和他对视，奥尔什方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一丝有些诡异的平静，揪的他的心猛然一跳，几乎续不上节拍。
他简直觉得艾默里克下一秒就要什么都不管的奔出去了，可艾默里克只是沉沉的看着他们，最终缓缓闭上了眼。
“你们要小心。”他轻声嘱咐，“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这里交给我，放心去吧。”
他比所有人都更着急，比所有人都更迫切的想冲进去，想去找埃斯蒂尼安，他现在甚至连爱人的生死都无法知晓。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稳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就算胸口被人掏出一个洞来，都要先塞上把一切都料理干净才能蹲下休息。他看上去总是游刃有余，内里却焦灼不堪。
可他是艾默里克，从他选好自己要走的路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清楚自己面前摆着什么，更清楚自己要失去什么，随心所欲从来不属于他，他的心思像是一口深井，上面压着理智的石头，不能泄露出一分半点。他是主心骨，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不允许自己失态。
“我向你保证。”光在一旁说，“我们一定会帮你把埃斯蒂尼安带回来。”
“……好。”艾默里克对他伸出手，光也忙递出自己的手，他们双手紧握，甚至摸得到脉搏，光的承诺总是做出的十分认真，让人由不得不去相信他。
“那我们就去准备了。”奥尔什方和西德都起了身，光也松开艾默里克的手，跟上了他们几个的步子。
艾默里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站了许久，他盯着桌面，像是在想什么，可又像是在放空自己，什么都没想，良久他才揉揉头，拿过电话，拨出了雅伯里克的号码。
“您好，是我，艾默里克，有件事想要拜托您帮帮忙了。”
西德已经去和斯特凡尼维安商量飞艇的改造工作，龙眼会由雅伯里克携带，他会凝聚龙眼的力量，打开尼伯龙根的大门。
奥尔什方和光一起走在路上，光垂着头，低声问他，“你的手臂还好么？”
“嗯。”奥尔什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向身后藏了藏，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光的肩膀，“好多啦，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光忽然停下了步子，眼睛被月光藏在了眉骨下，显得有些阴郁。
“奥尔什方，我感觉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
“说不上来。”光向他的方向靠了靠，他似乎总是在不注意的时候会想要依靠这个人，大概是因为伊修加德太冷，只有奥尔什方的怀抱总是温暖的，“但是不管是龙眼、尼伯龙根、还是无影之类的，都有点太巧了——我们刚刚失去‘钥匙’，就得知龙眼也可以打开尼伯龙根，如果不是因为我十分相信西德和拂晓的他们，我大概都要怀疑这是什么阴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