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安吉抬起右手,抚上江珩的脸颊,它喟叹:“十八年。”
江珩歪歪头:“?”
白熊安吉弯下腰,机械的电子音里透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的狂热:“我的珍宝,十九年,你终于可以只属于我。”
江珩舔了舔唇,心跳开始加快,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是不对劲的。但他刚想要逃,白熊安吉的手便陡然滑落在他颈间。
针刺的疼痛感迟钝地传来,江珩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模糊,像是冰冷的海水倒灌进了他的脑中,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地被冲走。
江珩挣扎地挥手想把白熊安吉推开,他的手挥到安吉手里的油灯上,将油灯打翻在地。
油灯滚落,里面的灯油泼了出来,一点火星溅出,木地板开始燃起一小簇火焰。
江珩努力保持脑中的清明,但是收效不佳,他的思维变得迟缓,只能被动地任由安吉动作。
白熊安吉将针管里的药水全部注入,它把空针管随意地扔到地上,塑料针管放出细微的响声,然后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没有人能夺走你,你是我的。”白熊安吉病态地呢喃着。
江珩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被抱了起来,腾空感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瑾谚……
毛绒绒偷偷地从床上钻到江珩的口袋里。
江珩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左手腕上的银手链在黑暗中微弱又徒劳地闪了闪银光。
空荡荡的床铺上,一把钥匙静静地躺着。
十点五十分,王铭柯准时抵达江珩的门口,他抬手敲了敲房门。
无人应答。
王铭柯皱起眉,他不好出声询问,干脆小心地把门打开。
“江珩——!”
房间内火苗高窜,四分之一的房间已经被火焰吞噬,热浪朝王铭柯卷来,可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珩!你在哪!”王铭柯冲进房间,到处找人,却没发现江珩的影子。
他着急忙慌地要去掀被子,看人在不在床上,却发现床铺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是那把厨房的钥匙。
十点五十五分,王铭柯慌张地闯进顾瑾谚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同样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显眼的字条被放在了桌上。
“江珩被白熊安吉带走了,我去追。计划变更,我们今天晚上就逃。大门是开着的。”
王铭柯把纸条揣进兜里,他咬了咬牙,转身去把其他人全都叫起来。
“怎么了?”
“怎么回事?”
“现在就走吗?”
夜晚的“House”响起了一声声慌乱的小声询问,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王铭柯深吸一口气:“现在就走,江珩被安吉带走了,计划变更。”
第119章 逃离收养所(33)
江珩在摇晃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很快就好, 很快……”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 吵得他有点烦。
江珩觉得有点冷,他蜷缩着,意识昏沉, 像是发了低烧。
“只要出去了,就会好的。”那个声音叽叽呱呱地吵个不停,江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现在很难受。
“冷。”江珩低低地咕哝了一声,鼻音软糯又委屈,像是受了疼的撒娇。
他觉得自己像被整个人浸在冰水里, 寒意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冷得刺骨。
江珩恍恍惚惚地想起些事情, 以前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那个时候有人陪着。
一开始是奶奶……
后来是谁?
江珩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思考了,但是他被冷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白熊安吉听到了江珩的声音,但它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不停地、不停地往外赶。
它现在异常地兴奋,长期以来挤压的渴望一朝爆发出来, 而后又得偿所愿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了, 好到它现在已经失去了冷静和分寸。
安吉虽然已经跑得很稳了,但是总归是在跑动,江珩感受着时不时的颠簸, 觉得自己被颠得头晕,视野所及的所有东西都好像在转。
毛绒绒从江珩的兜里跑出来,费劲吧啦地把自己整个团子塞到江珩的手心里,老老实实地藏起来。
然后它开始亮起微弱的光芒,像是黑夜里的一点星芒,隐秘又璀璨。
江珩感觉手心被捂得暖烘烘的。
银手链像是被毛绒绒照亮了一般,银光在它的上面缓慢地流动,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
银手链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光芒依旧。
……
“顾先生,您在想什么。”说话的人态度恭敬中带着畏惧。
江珩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一把厚实的软椅上,他戴着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修长的双腿交叠着。
他看起来冰冷到不近人情。
江珩觉得男人看起来很眼熟。
“没什么,我之后会去一趟A06收养所。”男人的声音很冷淡。
他抬手,慢慢地摘下覆在脸上的银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得锋芒逼人的脸。
目光深邃,鼻梁直挺,一如江珩记忆中的那般。
顾瑾谚抬眼,泼墨般的黑眸里透出一丝情绪,像是慨叹,又仿佛深情。
“我等到他了。”
……
“安吉,你想把他带去哪。”
江珩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地颤了颤,他睁开眼,困得模糊的视线里勾勒出男人的轮廓,高大颀长。
顾瑾谚拦在白熊安吉的面前,神色冰冷,语气不善:“放下他。”
白熊安吉似乎没料到顾瑾谚会这么快就追上来,在它的计划里,监护者G会在它带着江珩离开A01收养所之后,才会发现问题。
“你居然这么早就发现了。”白熊安吉咧开嘴角,猩红色的玻璃眼珠仿佛能渗出血来。
顾瑾谚只是冷漠地望着它,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白熊安吉对此视若无睹,它只是抱着江珩,站在原地,像是根本没听到前面顾瑾谚说的话一般。
江珩在白熊安吉的怀里歪了歪头,他的皮肤被烧得通红,但却看起来漂亮极了,像是被细细地染了一层粉色的桃花汁。
江珩眯起眼,辨认了一下视线中的人影。
“小珩。”顾瑾谚哑声唤道,低沉暗哑的声音磨砂般地擦过江珩的耳朵,让他应激性地抖了抖耳尖。
江珩舔了舔干燥缺水的唇,秀气的眉皱在一块。
他好像想起来了,后来发烧的时候,是顾谨谚陪着他。
江珩烧得晕晕乎乎的,只管顺着心意走,于是便乖巧地朝着男人伸出两只手臂。
“顾瑾谚。”
“我难受。”
江珩眼睛里泛起水光,撒娇般地晃了晃纤细雪白的胳膊。
顾瑾谚无法抑制地上前几步,手足无措地想来抱人。
他想哄他。
但白熊安吉却警惕地往后撤了一小段路,再次拉开了与顾瑾谚的距离,然后强硬地把江珩的手攥回来。
“把他给我。”顾瑾谚的神情重新冷下来,他平静地开口,不喜不怒,但话语中却饱含着威压。
白熊安吉倏地把江珩往怀里抱得更紧了,它敌视地看着顾瑾谚,浑身处于警戒状态,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打算转身跑掉。
顾瑾谚怕它对江珩再次下手,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会把他给你的。”白熊安吉开口,电子音因为掺杂了情感,听起来格外别扭怪异,“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八年。”
它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江珩被攥得生疼,本就水光剔透的眼底又覆上一层新的泪光。
顾瑾谚的呼吸乱了一拍,他的声音更哑了:“你弄疼他了,安吉,放开他。”
是他疏忽了,他没料到安吉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现不对劲,也没有料到安吉根本不打算效忠黑影。
白熊安吉不管不顾:“你懂得什么?”它的神色有些疯狂,是赌上一切、走到绝路的赌徒才有的神情。
“十八年,这十八年都是我陪着他。”白熊安吉喃喃地说着。
“我看着他长大,我照顾他的一切,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为了他我可以欺骗监护者A,只要能把他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他。”
“收养所监护者?不,都不是,他只属于我,他只属于我!”白熊安吉拔高了声量,电子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