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元平静的烧纸,说:“得防个万一。”
万一她真是丧门星呢?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她爸爸没再说什么,好一会才说:“那你需要钱就说一声,爸给你打点过去,找工作慢慢来就行。”
她点点头,忽然发现裤兜里手机在震。
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是穆少杰——之前约好的马仙小哥。
她想起来今天要和他在村口见面的,结果过了一晚上就把这事给忘了。虽然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但总归不能放人鸽子。
李秋林发现自家堂姐一声不吭的跑出去了,以为她想不开要离家出走,也跟着追出去了。
“哎姐,三奶奶说的话你可别当真啊,再说你现在出去能住哪儿?……”
李秋元知道他担心什么,回头解释了句,“我昨天和你提到的那个马仙来了。”
“人都去世了他来有什么用,凭白花冤枉钱,你自己都不够用。”李秋林皱眉:“我们给他点车费让人家回去吧。”
李秋元确实也没什么钱付给他,原本还有点剩余的生活费,现在又想留着给自己租房子了。
但在村口见到穆少杰后,她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那小哥一眼就看见了她身上的一身重孝,直皱眉,“你奶奶该不会……”
李秋元红着眼点头,说:“走了。”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有点哑:“所以你也不用看了,不过我遇到一个怪事,想问问你。”
小哥大概想安慰她,又不知该怎么做,有点手足无措的挠了下后脑勺,说:“你问。”
话说完,他好像看到什么,指着她脖子说:“你这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那上面有几道指甲的划痕。
李秋元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说:“不是的,我昨晚梦见了我奶奶,她穿着一身寿衣和我说话,我没听懂她说了什么,刚做完梦我妈妈就打电话说我奶奶走了。今天他们把遗体抬回来时,我发现奶奶身上的寿衣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穆少杰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李秋林在一边听着也打了个激灵,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说:“卧槽!姐,你说的真的假的啊——”
李秋元没回答,接着补充,“我就想问问你,人死了也会说上方语吗?因为我奶奶和我说话的时候,和你昨晚上在火车上发出的声音很像,频率很快,像外语,又很生硬。”
穆少杰摇头,认真的回答她,“那个不是上方语,你奶奶说的,应该是冥语,也叫胎语。”他解释:“人从踏上黄泉路的那刻起,就不会说人话了……”
李秋元想起奶奶惶恐的表情,心里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可是我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穆少杰拍了拍她肩膀,说:“我可以请她上来,帮你问问。”
“你懂冥语?”
“懂一些吧,之前还下阴救过人呢。”
李秋林完全没有要赶人走的意思了,凑过去问:“下阴是什么意思?”
穆少杰瞅了他一眼,“百度下啊,就是下到阴间和鬼魂沟通,有时还要贿赂下面那些阴差和当官的,打点好关系。”
李秋林目瞪口呆,“这么牛逼?”
穆少杰表情很谦虚,声音很得意,“厉害的是我身上的仙家。”他说着说着,忽然就皱起眉,“不对啊,秋元,我家仙刚刚告诉我,人刚死那几天还是会说人话的,过了七天后才完全不会说了……你奶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啊?”
李秋元感觉自己浑身发凉,“昨天夜里。”
穆少杰的眉皱的更紧了,“没道理啊,她还能说人话呢,而且也没到会说冥语的时候,是不是你们把死亡时间搞错了?”
李秋元摇头,“绝对没错。”
李秋林也在旁边附和,“肯定没错,我们昨晚才接的电话,人是一早抬回来的。”
穆少杰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两人一起点头,“可以的,没问题。”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给家长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位出马仙要来家里看事。
电话里她爸和她二叔第一反应就是:“去哪了?赶紧回来。你们这么年轻,别是被人给骗了。”
堂弟在电话里对着他爸好一通吹嘘说好话,家里这才同意让人去看看。
回去的路上经过村子中间的大槐树,穆少杰原本火急火燎的步子一下子停下了,目光变得极怪异。
李秋元问:“怎么了?”
他表情为难,“我仙家说他浑身不舒服,和这里不对盘,让我撤。”
李秋元也愣住了,“怎么好端端的……”
穆少杰十分抱歉的说:“真不好意思,我不能违逆我仙家的意思,这样吧,你有没有时间?我可以回西安帮你把你奶奶请上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就问。”
李秋元犹豫了下,虽然现在大家都不希望她回家,可是奶奶刚过世,她怎么能连灵都不守?
穆少杰像是看穿她的心事似的,说:“没事,过程都不到一个小时,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如果你嫌路上耗时,也可以帮我准备些东西,我在村子外的镇上找一个小旅馆,也能帮你们请。”
李秋元立刻同意了。
李秋林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
李秋元问:“你都需要些什么?”
穆少杰想都没想说:“你奶奶的生辰八字,准确死亡日期,还有香烛纸钱,最好再有个香炉还有烧纸钱的火盆。”
第9章
这些都好说。
电话和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妥了。
坐车到镇子上不过十来分钟,他们找了一个就近的小招待所,穆少杰第一个进去,从裤兜里拿出零钱,说:“要一间钟点房。”
招待所没什么人,前台只有一个闲的发慌打游戏的年轻小伙子,他嘴里叼了根烟,把来的这三个人来回打量了一圈,眼神有点奇怪,“三个人要一间?”
穆少杰点头,“对。”
“还是钟点房?”
“有问题?”
“没有。”那叼着烟的小伙子目光最终落在李秋元身上,眼神里多了点什么,忽然站起身搂住穆少杰的肩膀,压低声笑着说:“哥们,你们玩也带我一个呗,我不收你们钱。”
穆少杰脸色一冷,一把推开肩膀上的人,“滚你妈的蛋。”
李秋元和李秋林什么也没听到,就见穆少杰发了火,那个被推倒在地的小伙子“操——”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捏着桌上的零钱揣进兜里,黑着脸说了句:“不玩就不玩,钥匙给你,房间在楼上。”
李秋林大概也猜到了他说的玩是要玩什么,脸色瞬间黑的跟锅底似的,差点没和对方打起来。
李秋元拉了拉,说:“行了行了,赶紧的吧,完事了还要回去守灵呢。”
叼着烟的年轻小伙子显然误会到底了,瞅了她好几眼。
直到三个人上楼,他还叼着烟啐了声,“装什么装,还不如个娘们坦荡。”
镇上的招待所条件都不太好,连房卡都没有,房间狭窄潮湿,隔音也不太好。
穆少杰把门关上,窗帘也拉上了,然后用抹布仔细擦了擦房间的桌子,摆上香炉点上香和蜡烛。
他自己也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上火。
吸了两口后,他问李秋元要来了她奶奶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八字和卒日都是用毛笔写在红纸上的。
他在地上铺了张报纸,然后在火盆旁边跪坐着,一会儿之后他就打了个呵欠,把写着八字和卒日的红纸放进火盆里烧了,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音节。
这次的调调并不快,显然不是之前他梦里说的上方语。
有点像唱经。
他一边唱一边在烧纸钱,李秋元姐弟两站在狭窄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唱了有十来分钟,买来的纸钱都烧完了,也没有见到什么异样发生。
最后一张纸钱烧完后,穆少杰险些烫到自己的手。
他睁开眼,表情下沉,“这不对,”他转头看着李秋元,眼神很陌生,像是他身体里另一个人在和她说话,“我看事这么久,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李秋元听得眼皮直跳,“什么情况?”
“我请不到你奶奶的魂。”
李秋林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心直口快的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