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的宫女太监眼神俱是一亮,看来,太子已经把他们主子放在了心上,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沈之音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这太子怎么这么小气,她不过就是稍稍调笑了一句,太子就这样报复她,明知道她不擅扬琴,还偏偏将扬琴赐给她,这一路将这么大个物件搬来,招摇过市,这东宫后院,得有多少人坐不住!
苏盛见沈之音久久不说话,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这沈昭训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谢恩?他的眼神疑惑起来。
跟在沈之音身后的白术扯了扯她的袖子,沈之音挤出一抹微笑,撅起嘴,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替我谢谢太子,我很喜欢。”
白术机灵的给苏盛递了个香囊,苏盛摸了摸,轻飘飘的,笑容更加灿烂,荷包越轻,说明礼越重,如此轻飘飘,定是银票无疑了。
“那奴才这就告辞了。”
沈之音面无表情,连翘白术等人一个个凑上前来,围观这个稀奇的物件,扬琴,亦名洋琴、桑图尔琴,听闻是由波斯经海运传入我朝,曾经只在广东沿海地带流行,后因为音色鲜明,刚柔并济,且音域广阔,流入中原,并被人熟知。
但是因为其数量稀少,常常只能闻其名,而不能见其身,这回借着昭训的东风,才见到了这个难得一见的乐器,大家都很庄重。
沈之音却一脸烦躁:“嬷嬷,将琴搬入库房吧。”
“不行。”白术脑子一抽反对了起来,她看了看沈之音脸上灰暗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昭训,太子殿下说要检查的。”
沈之音听罢,眼神更加凶恶,恨不得想把扬琴给砸了,白术咽了咽口水:“昭训,奴婢这就把琴搬到书房的隔间。”她眼神示意小康子和小凌子,三人有默契的将扬琴抬起,往书房而去。
桔梗连翘互相看了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她们再傻也知道,她们的主子似乎并不愉快。
苏盛回到了荣德堂,太子正在写着什么,瞧见了苏盛的身影,放下了笔,意味不明的问道:“如何?”
苏盛摸了摸香囊,会意的称赞着沈之音:“昭训很是喜欢,还赏了奴才好大的礼。”
太子挑起眉头:“哦?”
苏盛被太子盯的有些冒汗,他直觉有些不对,眼珠转了转,试探的说道:“不过奴才倒是觉得,昭训这欢喜中怎么也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太子勾了勾嘴角,继续提起笔。
苏盛仿佛摸准了脉络,继续说道:“奴才瞧着昭训的脸色不像是很好,但是琼花院东院的宫女太监倒是欢喜。”
太子的笔尖沾了沾墨,继续批改,“唔,下去吧。”
苏盛恭敬的退下,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太子的轻笑声,他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给自己轻轻打了一个嘴巴子,经验主义害死人,明摆着昭训不像是以前的主子,怎么能按以前的经验来回复太子。
这沈昭训,要说这人与人,真还不能比,有的人天生就是运道好,入了太子的眼,虽说不知道这沈昭训能得宠多久,但是这个时候,明显太子殿下是上心了,所以,他收了琼花院的银票,殿下也未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这沈昭训除了运道好,是不是足够聪明,这东宫女人的起起落落他苏盛可是见多了。
宁安堂,太子妃正喝着安嬷嬷端来的安胎药,听到消息,突然觉得气闷,她将茶碗放下:“嬷嬷,把窗户打开,我觉得有些闷。”
安嬷嬷应了一声,安慰道:“就一个乐器,虽说难得了些,但您也不用放在心上。”
青容却神色匆匆,快步走到太子妃的身边,轻轻耳语了一句。太子妃的神色陡然一紧,砰!在太子妃手边的茶碗被打碎在地。
太子妃铁青着脸色:“混账!”
安嬷嬷眼神凌厉,看向宁安堂的众人:“你们下去!”
太子妃气的直发抖:“江白萱这个贱人,竟然瞒了这么久,难怪要让江白芍进宫!”
安嬷嬷近乎耳语的说道:“我们,要不要......”
太子妃咬牙切齿:“嬷嬷,现在不比往时,皇后和淑妃都在紧盯这东宫的后院,自我有喜,东宫除了我们的人,也有后宫的人,此时我动手,一定会招了后宫的忌讳。”
“更何况,祖父在朝与左相斗得如火如荼,江白萱瞒了这么久,左相府一定帮忙掩护了,可恶!”
青容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江良娣的孕象算起来,与您相差无几。”
“江白萱!”太子妃恨恨的说道。曾经江白萱害她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她也让她五年没有孕事,本以为江白萱已经再难有孕,没想到......
“这个节骨眼,我们不适宜动手,不过,江白萱要将她有喜这个事情捅出来一定会经过太医,青容,你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这个太医。还有......”
“还有,安嬷嬷,既然太子殿下对沈之音另眼相看,那么就让沈之音尽快承宠,孕育子嗣,把琼花院的香,停了......”
安嬷嬷却有些举棋不定:“香?”
太子妃神色淡淡,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祖父在朝堂与左相争,我在后院与江白萱争,如果我这一胎是小殿下还好,如果是小郡主呢?总得有一个子嗣留有沈氏的血脉,不能让江氏专美于前,江白芍那不能出纰漏。”
安嬷嬷总觉得有些地方她们疏忽了,但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她应声去安排了。太子妃紧紧握拳,指甲掐入肉里也无所觉。
第8章 耍赖
太子走出崇德堂,苏盛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偷偷观察太子的神色,发现太子的心情着实不错,他看向太子去往的方向,心中有数,看样子沈主子还能得宠一阵子。
可是到了琼花院,却发现沈之音并不在东院,云嬷嬷有些不安的说道:“殿下,前几日昭训为太子妃抄写了平安经,今日一大早就去宁安堂。”
太子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东院。
江昭训眼见太子进了东院,她实在不甘心被禁足,想了又想,她还是提着裙摆款款而来,盈盈下拜:“妾身见过太子。”
太子抬了抬手,直接略过了江昭训,苏盛跟在身后怜悯的看了江昭训一眼,对于太子来讲,这种温婉的女子见了太多,现在能勾起太子为数不多的兴趣的人,可是那位躲在宁安堂的主子。
江昭训原本高高兴兴的,以为能截了太子,没想到太子并没有看她一眼,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气闷不已,虽然江良娣已经跟她讲过要静待时机,但是眼瞅着同一个院落的沈之音已经备受宠爱,她真的很难心平气静。
彩枝扯了扯她,低声道:“昭训,别愣着。”江昭训到底也是大家闺秀,迅速恢复了面部的神情,行礼恭送太子离开。
太子不紧不慢的到了宁安堂。
沈之音就娇怯的坐在太子妃的下首,身穿嫩黄色蝴蝶葡萄玉锦长裙,耳边垂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一左一右,头微微摆动,宝石就随着光线忽闪忽闪,看上去十分的可人。
太子的目光微闪,只见她正半倚在太子妃的身边,撒着娇在说些什么,好像他的沈昭训从没好好坐着说过话?
太子妃见到了太子,诧异道:“殿下,您怎么来了?”她扬起一抹端庄的笑容:“我让安嬷嬷给您上茶。”
沈之音将她的头深深的垂在胸前,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她本就为了躲太子才到了太子妃这,顺便向太子妃请安,虽说太子妃说了七日不用请安,但她身为沈家的女儿,如果不探望同族的姐姐,指不定能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太子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扫了沈之音一眼,轻轻恩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太子妃摸着肚子疑惑不已,太子以前除了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会来宁安堂,平时都是有事的时候才会来,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太子也没什么事说。
她的心思瞬间翻滚了一圈,突然间有些酸涩起来,今天唯一的例外,大概是沈之音来了她的宁安堂,她忍着心中的苦涩,体贴的将话题提到沈之音的头上:“这是沈妹妹为我和小殿下祈福的经书,殿下您看看,我竟不知道妹妹的书法造诣这么高。”
太子接过经书,没想到沈之音练习的竟不是时下女子最爱书写的簪花小楷,而是若水小楷,讲究静雅娴致,线条优美,书写起来仿若潺潺的流水一样流畅和别致,特别讲究笔力和意境。看得出来,沈之音是经过了刻苦的练习的,她虽说性子有些跳脱,但是终究是大族出身,德容言功,相府并未落下。